卷一 第三章 《徽變》,深情不悔(1 / 2)

若說這個世上還有什麼是她沒想到的,也許就是這隻狐狸胡攪蠻纏的功力。

早上起來出了客棧便看見他閑閑懶靠在門口,一副“你動作很慢”的樣子,無商不悅地蹙了下眉,下一秒她突然感興趣地瞅起他來——這一晚,他是如何過的?

昨晚並沒有見他身上帶了什麼銀子,這個成天在軟紅堂錦衣玉食,拂袖起舞,斂袖撫琴的少年公子想事做事定然不周全。她眼神落到悅藝腰間的緞帶上,眉頭又不自覺地蹙了起來——果然是個紈絝公子——他的腰間唯剩四隻銀鈴,想來定是將其中一隻用做花銷,也許典當了,也許抵押了。

淺淺歎息一口氣,那感覺就像是對著一個無可奈何的孩子。

她不打算搭理他,顧自走開,悅藝也不介意她的冷淡——與在軟紅堂鳴箏的溫婉相差太大的冷淡,從容跟上一步。

不出幾步,終是忍受不住,她頓住了腳步,還沒開口問話,倒是身後的人先聲奪人了。

“啊呀,”悅藝咋呼一聲,“有人過河拆橋呢。”

“……”

將她的沉默自然地歸作默認,悅藝輕巧步到她身邊與她並肩,微微偏過頭,餘光掃過她略有錯愕的側臉,“你在我軟紅堂一留兩年,我倒是不明就裏,現在才知你的目的。”嗯,這個角度看過去,她眼睫微垂投下一小片陰影,恰巧遮掩掉了原本可以流露出的眼神,右邊的發髻上插的是一支犀木簪,素衣素發素簪,很——“配。”配了神韻,配了氣質。

下意識地喊出一個字,在她疑惑的眼神中輕咳一聲,繼續回到他原來的話題上:“原本我也不知緣由,直到這半年來悵音門對我軟紅堂的所作所為,才發覺……你——是將我軟紅堂當作——你的,庇護所?”他吐字清晰,哪怕心不在焉也並沒有給人說話漫不經心的感覺。“如今倒是好,眼見軟紅堂惹上麻煩,你就一走了之嗎?”好似很委屈。

無商心裏一凜,小小退開一步。他既然知道自己居心叵測,為何——還是這麼漫不經心?他——到底在想什麼?

“那又如何?”她正了正聲,毫不心虛。

“曲子。”悅藝指指她懷裏抱著的琴箏,“我要曲子。”

是了,第一樂師悅藝公子從來隻對曲子感興趣,那一曲《徽變》若真是深得他心,他必定不會就此放過。

他離開軟紅堂——隻是——為了《徽變》。

無商愣了愣,嘴角掛了絲冷笑,不知為何,意識到這個想法的時候,連身體也有點冷。

“呐——騙你的!”狐狸突然眼角魅意叢生,一把扯過她的手臂,“我要找悵音門。”他嘻嘻哈哈地揚手一撥還在無商懷裏的琴,清音響徹四周,“唔——好琴。”他兀自說著話。

無商沒有看他,也沒有在意他究竟在做些什麼動作,這個人說話油腔滑調,前後不搭——分不清楚什麼真假。

“你可知昨日那人是誰?”她挪開身體,用琴將他隔開身側,“悵音六弦之尾。”她盯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離開了軟紅堂,你什麼也不是。”言下之意——便是憑什麼去找悵音門。

悵音門,一音,二琴,三言,四璧,五亂,六弦之名響徹江湖,光是六弦之尾就已經如此了得,憑這個溫柔堆裏出來的公子能為軟紅堂做什麼?

“那你又是如何被悵音門纏上的?”他倒是好奇得很,無商會被逼到靠軟紅堂的名聲躲避悵音門?

“多管閑事。”她瞪了悅藝一眼,剛要邁開的腳步又縮了回來,“你怎知——我要離開?”

“本公子知道的事多著呢。”他挑挑眉,“《徽變》第六十二節宮轉複羽,是悅音,你卻奏了低音,是——離殤。”所以他才妄自斷定,她要離開——所以,他才下了決心,要追她。

無商猛然抬眼,不甚置信,她不過是換了一個音節,他竟然能分辨得如此仔細,“悅藝公子,不愧是第一樂師。”讚賞的話,可在她的唇角看不到半分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