悅藝沒有去扶他,倒是靠著門扉氣定神閑地看著那蒼白容貌,陽光因為他華麗的衣裳被遮擋去大半,他的聲音輕輕柔柔,多情還似無情:“這樣下去,也許你哪天死在這房裏也沒人發現呢。”好像在說著可笑的事,悅藝的唇角還勾成上揚的弧度。
“咳!咳……咳……”床上的人欠了欠身,趕緊用帕子捂住唇,期望咳嗽的聲音能被遮掩掉八分而使他聽起來並沒有看到的病得如此嚴重,“你就是這樣……咳……對待朋友的嗎?”真是個沒心沒肺的狐狸!
“有人自己不愛惜自己。”悅藝扭開臉,黑發就順著側臉傾瀉了一小簇,他說得滿不在乎,腳步卻是不由自主地踏了進來,“她要離開了。”很莫名的一句,他伸出手,好像還有點不情願,最終還是緩緩揉上那人的背,輕柔地替他緩氣。
“……”
“臨鳶,”見他沒有任何反應,悅藝鳳眼一眯,“我要走了。”他又重複了一次,“她給我惹了好多麻煩。”
“她?”臨鳶終於有反應地睜開眼,“你就這麼確定她是女子?”那個每三月都會來到軟紅堂鳴箏半個時辰的人,他也早就耳聞,而且悅藝現在的話裏竟然絲毫沒有埋怨,倒是有些包容放縱——對一個從來未見過麵的人如此包容?他不相信悅藝有這麼善良,“你見過她了?”
“沒有……”悅藝的眼眸微垂,似是遺憾,“她的樂曲上轉變徽聲,下轉複羽聲,銜接處幾近完美,委婉不失柔韻,角轉了宮調卻少了點剛猛之勁,該是個——清雅固執……”他愣了愣,似在思考,“不易改變想法的女子……”
臨鳶錯愕。悅藝隻是憑借著那一次又一次彈奏的曲子就妄斷對方的性格?他的眼神落到了牆角的木架上,那裏也有一把琴,他唯一彈過的琴,就便是那次——他認識了悅藝——是了,這個家夥隻對曲子感興趣,這個家夥——是個樂師,一個以曲子識遍人心的樂師。
“咳,咳。”有些腥甜湧上喉口,他猛烈地咳嗽了下,“你……是要我照看軟紅堂?”他順著悅藝的意思往下琢磨。
“你是在開玩笑?”悅藝突然湊到臨鳶跟前,如同看著一個怪物,“別怪我這個人沒心沒肺,就你這樣的身體照顧軟紅堂?”他哼了聲,“我是要你照顧好自己,也許……這幾個月我都回不來……”
“我還有明湫……”
“住口。”悅藝難得微露慍意,他從來都是長袖善舞甜言蜜語說話騙死人的人,他這麼一嗬斥,倒是嚇得臨鳶一愣,“明湫奉旨去了南方,晏閑根本就無心救你,你——就當是為了你自己保重。”
臨鳶笑意淺淺蕩漾開,與悅藝那萬種風情萬千浮華的笑容相比,淡得多卻也清秀無比,“你是為了曲子還是為了人?”他也不多去琢磨悅藝的心思。
“為了軟紅堂。”悅藝直起身子挑著眉看他,眼角微微眯起,倒是有些嚴肅的感覺在裏麵。
“你要找悵音門?”臨鳶對於軟紅堂這幾個月各地樂館發生的事也有所耳聞,想來隻是要逼迫主事出麵,畢竟悅藝不過是代替誽華看著軟紅堂而已,“悵音門隻怕不好對付,他們是殺人,你明不明白,你根本沒有那能力……”
“是騙你的。”還未完的話被這樣一句突如其來的話打斷。
“……”
為了軟紅堂,是騙你的。
臨鳶一愣,捉緊手帕悶聲地咳嗽起來,他打賭他若不死在這身體上,也一定會被氣死在眼前這個騙子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