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姨娘聽了寧綰朱的話,滿臉紫漲起來,雙眼微微突出,死死地盯著寧綰朱的麵孔,好像想要將她吞下去似的。
寧綰朱馬上覺得有點後悔。
剛剛那句話,直戳了眼前這位姨娘的痛處,也間接指向了寧絡紫昨夜所說的“掉包”之計。這邵姨娘是寧絡紫的生母,而昨天晚上寧絡紫既然能在自己榻前說那樣一番話,則證明寧家姐妹“掉包”的陰謀,這邵姨娘一定參與其中。自己無端端地,招惹這邵姨娘做什麼?
果然邵姨娘盯著寧綰朱上上下下看了一會兒,接著垂下眼皮,冷冷地說:“二小姐身子沒好全,便接著在這院兒裏休養幾日,哪兒也別想去!雁回,好生——伺候著。”
說著,邵姨娘腳步匆匆,趕了出去。院裏便聽見院門口上門閂的聲音。
寧綰朱望著邵姨娘離去的身影吐了吐舌頭。旁邊雁回正巧看見了寧綰朱的小動作,笑道:“二小姐,您沒來由地得罪您這位生母做什麼?眼下夫人不理會庶務,院兒裏的閑事都是姨娘在管,她討好著些大小姐,原也在理兒。”
寧綰朱聽了,道覺得這雁回,年紀雖小,寧家院兒裏的大局,倒也看得明白。她立刻決定從這小丫頭下手,開始套雁回的話,很快就曉得了這小丫頭的來曆——
這雁回也是家生子,父母都在外院當差,也算是有點小權勢,因此她小小年紀就能到內院裏來。本來像她這樣的年紀家勢,本也輪不到做寧家姑娘身邊當貼身的大丫鬟,可是偏巧兩年前寧家兩位小姐身邊所有的人,包括貼身伺候的奶娘,無一例外,全部都換掉了。所以雁回得了這個機會,才到了寧二小姐身邊伺候。
雁回將寧綰朱的問話一一都答了,跟著道:“二小姐,照我說呀,您也不要再得罪姨娘啦,也免得連累了我們,回頭誰也不願意上您這兒當差。”說著,她身子一扭,往桌子前一坐,從妝台旁的一本書本裏,取了一張花樣子出來,拿了一張棉紙過來,照樣細細地描著。
寧綰朱靜靜地看著雁回說話做事,心裏卻在想著別的事兒。
眼下最要緊的,是趕緊弄清楚寧絡紫與那邵姨娘在寧家究竟是怎樣偷梁換柱、顛倒黑白的。隻可惜眼下自己被邵姨娘禁著足,出不去,而身邊的人,自己卻一個也不熟悉,不曉得用誰才好。
“你畫的這是什麼?”寧綰朱探頭看了一樣雁回手裏的花樣子,隻見是個尋常的“玉堂富貴”的繡花樣子,上麵繪著玉蘭、海棠和牡丹。雁回拿著一枝炭筆,抖抖索索地,在一張半透明的熟宣上描著花樣,顯然是一副做不慣這事情的模樣。
聽見寧綰朱問,雁回歎了口氣,道:“我娘想給我服侍大小姐的差事,所以讓我把這花樣子畫好了給夫人那邊的金媽媽送過去……”她剛說到這裏,突然一啞,才意識到自己仿佛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有點心虛地抬頭望著寧綰朱。
寧綰朱沒有生氣,也坐到桌邊,看著雁回手裏的花樣子,突然一伸手,將炭筆從雁回手中接了過來,接著往下畫去。
她前世裏專門研習過工筆花鳥,描個花樣子哪裏能難得倒她。她沒照著底稿,而是寥寥幾筆,便將那三種花朵的形容畫了出來。
畫完遞給雁回,小丫頭看著寧綰朱畫完的花樣子,登時傻愣在當地,半張著口,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我說,唉,二小姐,你這畫得,可真是好看。我瞅著就跟真的一樣,幾乎想伸手去摘。”過了好半天,雁回終於冒出這麼一句。
寧綰朱想,哪有這麼神!
“這花樣子,即使從眼前拿開,心裏竟然還總是記著,記得清清楚楚的。”雁回接了一句。
寧綰朱心裏一動,將雁回手中的花樣子抽了回來,問:“那你說說看,這上頭總共是幾朵花兒,分別是什麼。”
雁回雙眼看向空中,仿佛眼前真的有一幅畫兒一般,一麵數,一麵道:“三朵玉蘭,一大朵牡丹,海棠花有……一共有七朵。”
寧綰朱低頭一看,雁回說的一點都不錯。她忍不住想,這丫頭怎地記得這樣清楚。
過了片刻,雁回才如回魂似的,搖了搖腦袋。她轉身看著寧綰朱,遲疑著道:“二小姐,我可不可以……”
寧綰朱曉得她想將這個花樣子拿了去給金媽媽,心裏一動,便點點頭。雁回一陣歡呼,便將花樣子攏在袖中,從後門溜出去,往正院那頭去了。
兩三個時辰之後,寧家院兒裏的仆下便紛紛傳說,主母晏氏看到寧家二小姐畫的畫兒,覺得她是個可造之材,決定讓女夫子也一並教授二小姐習字畫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