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綰朱聽到父親這麼稱呼自己,心裏酸澀,幾乎想要喊出口來——我是綰朱,不是絡紫啊!

恰在這時,邵姨娘走進堂屋,跪在屋子正中對著寧裕夫婦行禮,登時打斷了寧裕的問話。眾人的目光,一時都聚焦在邵姨娘身上。隻見她穿著一身半舊的丁香色妝花褙子,頭上隻插了一枝銀質的扁方,樸素固然樸素,但多少有些寒酸。

坐在寧裕身邊的晏氏,見了邵姨娘這副打扮,不禁眉頭緊緊地皺了起來,似乎很是討厭邵姨娘這副打扮。

邵姨娘卻對晏氏的神情視而不見,行完大禮之後,又繼續深深叩下頭去,對寧裕夫婦說:“老爺,賤妾邵氏,在老爺不在家的這段時日裏,沒能管教好二小姐,令其性子頑劣,欺侮嫡姐,冒犯長輩。賤妾實在是愧對老爺。”

寧綰朱心裏“咯噔”一下,心知邵姨娘終於開始抓著昨日的事情,準備對自己有所動作了。欺侮寧絡紫、冒犯葉嬤嬤,這兩件事情隻怕是父親昨日便已經知道的,眼下自己若再辯駁,也討不了好去。

果然,隻見父親寧裕輕輕地皺起了眉頭,看著寧綰朱的目光,便有些不悅起來。

寧絡紫在旁邊,突然輕輕提起裙裾,乖巧地跪下來,嗲聲對寧裕說:“父親,妹妹一而再再而三的犯錯,我……綰朱身為長姐,也有責任,請父親責罰。”

寧綰朱聽著寧絡紫嬌聲吐出“綰朱”兩個字的時候,幾乎連隔宿飯都要吐出來了,冒用別人的名字,竟然還這樣大喇喇麵不改色的,這個寧絡紫,還真能拋去臉麵不要啊。她一愣神之間,卻沒想到自己依舊直愣愣地站在寧絡紫身旁,一點請罪悔改之意都沒有。寧裕望過來的眼神便更加不善。

“確實,二小姐最好能尋個安靜的所在,好生磨磨性子。”晏氏這時候已經舒開了眉頭,恰如其分地開口。寧綰朱卻大吃一驚,這位在父親麵前分量頗重的繼母,這節骨眼兒上,怎麼竟然幫著邵姨娘說起話來了,這難道就是昨日邵姨娘去見金媽媽之後的結果麼?這晏氏竟然與邵姨娘聯手,要一起與自己過不去?

“賤妾知錯,因此懇請老爺準許,侍奉二小姐到莊子上住一段時日。”邵姨娘這話的意思,就是要將寧綰朱送到寧家莊子上,與寧家人隔絕開來。她前世曾經在家廟中幽閉過一段時日,這樣的日子她不是過不了。隻是,邵姨娘在莊子上便再無人管束,可以為所欲為,隻怕——會對自己不利。

寧綰朱一想到這裏,額上便滲出細細的汗珠來。她一聲不吭,靜靜地跪下來,朝父親磕一個頭,眼下寧裕的一句話,幾乎便可以決定她的生死。豈料,寧裕隻淡淡地掃了她一眼,隻說:“也好,你陪著二小姐去莊子住一段時日,好好管教,磨一磨她的性子,免得日後給寧家惹事。”

一瞬間,寧綰朱隻覺得全身開始慢慢發冷,再加上心情激蕩,她的身子竟忍不住輕輕地抖起來。

旁邊跪著的寧絡紫,這時悄悄地扭頭,得意地瞪了寧綰朱一眼,似乎在說:“怕了吧!你看,你鬥不過我的……”

邵姨娘那頭,聽了寧裕發話,便重重地叩了一個響頭,爾後道:“既然老爺發了話,那麼奴婢便收拾收拾,下午便帶二小姐去莊子上了。”竟是一點多餘的時間都沒留,寧綰朱想在寧家大宅中多待一會兒都不成。

寧裕聽了邵姨娘這話,反而怔住了,奇道:“這麼急?……不用這麼趕著去莊子上吧!”

邵姨娘沒發話,反而是晏氏頷首道:“難為邵姨娘一心為了二小姐好,老爺您就憑她安排吧!”

晏氏這話一說,立刻將所有的安排都給坐實了。寧綰朱曉得再無挽回的餘地,當下朝父親行了一禮,抬起頭來,含怨看了父親寧裕一眼。寧裕見她一雙大大的鳳眼飽含著淚水,似乎滿腔的話兒想要說,心裏一時軟了,開口道:“要不……”

邵姨娘這時候“騰”地站起身來,過來牽了寧綰朱的手,要強拉著她往外走。

恰在這時,坐在屋角的葉嬤嬤發了話:“且慢!”

邵姨娘聽葉嬤嬤發話,身子便是一抖。

葉嬤嬤卻不看她,隻慢條斯理地道:“老身昨日裏應承了,要好生管教二小姐,即使二小姐要入莊子去,那老身也自然是一並去的。還請姨娘安排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