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絡紫在寧家莊子一處寂靜無人的跨院,安排了老媽子偷襲寧綰朱。本來算好了要將寧綰朱暴揍一頓的,可是卻因為墨梅身有功夫,好歹護住了寧綰朱,趕走了老媽子們。然而寧綰朱在吃驚之下,無意中喚了一聲“絡紫”,令寧絡紫心生警覺,因此對寧綰朱出言恫嚇。
這時候,寧綰朱從袖中慢慢抽出一枝烙筆,這是她一整套烙筆之中,最大的一支,筆頭扁平,燒紅了之後可以用來在木片上應用渲染之類的技法。但是此刻看起來,她手裏的東西就像是一柄小小的鐵椎。
寧綰朱繼續微笑著,朝寧絡紫慢慢走過去,手中舉著那枝烙筆,口中說道:“既然沒有證據,也沒有人相信我的話,不如咱們一拍兩散、同歸於盡了吧!”說著作勢就朝寧絡紫撲了過去。
寧絡紫嚇得慌不擇路,驚叫了一聲,轉身就跑。寧綰朱在她身後,故意踏響了步點,弄出在追的假象,令寧絡紫跑得更快,中途被絆了一跤,摔得灰頭土臉的,爬起來再跑。
寧綰朱卻隻是留在原地,虛張聲勢。她本不想與寧絡紫正麵衝突——還不是時候。但若是寧絡紫這般欺負自己欺負到頭上來,她也絕對不會坐以待斃。
現在,寧綰朱有些懊惱,剛剛自己一聲驚呼,便讓寧絡紫曉得,自己已經記起了真實的身份,隻怕以後陰謀詭計更是層出不窮。她站在原地,胸口稍稍起伏一陣,心裏又逐漸寧定下來,索性日後便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寧絡紫手段越多,露得破綻便越多,越能令自己找到正名的機會。
想到這裏,寧綰朱又鎮定下來。這時跨院裏聽不見什麼動靜,隻有天邊初升的一輪明月,灑下些皎皎的月光來。
寧綰朱深吸一口氣,估摸著寧絡紫已經走遠了。她這才推開了往內院去的小門——
沒想到,門背後竟然立著一個人,雙手背在身後,背對著寧綰朱。
寧綰朱陡然見到了一個大活人戳在眼前,不由得大吃了一驚。隻見那人身材有些瘦弱,頭戴一方青巾,穿著還是白日裏那身寶藍色的緞麵深衣——正是她的表兄,晏長生。
“長生表兄——”寧綰朱怯生生地叫了一聲。這人堵住了她的去路,繞是繞不過去的。
晏長生聞聲慢慢地轉了過來。他身量本來比寧綰朱高了不少,這時候更是稍稍俯身,看著寧綰朱,說:“真的是你?”
寧綰朱微微有些疑惑,心裏在琢磨這話是什麼意思。豈知晏長生跟著便說:“我該是稱呼你寧大妹妹呢,還是寧二妹妹?”
寧綰朱聽著晏長生口氣有些不善,心裏正一窒,晏長生在對麵很是嚴肅地問:“我隻是想知道,到底真相是什麼。要知道,以庶充嫡,不僅有損你寧家的名聲,還會連累到我姑母……”
寧綰朱暗自腹誹,這位長生表哥,你怎麼知道你那位姑母大人,沒有默許或是參與到當年的掉包之計中呢?
“這裏我剛才看過,並沒有旁人。你有什麼話,想對我說的,盡可以說。”晏長生皺著眉頭,望著眼前,悄立在夜色之中的小小女孩。“我並不想摻和你寧家的事務,因此,我可以保證,你今日在我麵前所說的話,剛剛所發生的事情,不會泄露半個字出去。”
可惜寧綰朱並不想與這位表兄多說什麼。她搜腸刮肚地在回憶前世所了解到的這位表兄的性子,這位表兄十二歲中秀才,十五歲中舉,可見不是個笨人。不過,就算這位表兄再怎麼古道熱腸,她與寧絡紫之間,嫡庶互換,這是寧家內院裏的事情。晏長生一個外家的男孩子,就算想摻合,也隻怕會幫倒忙吧!
晏長生見到麵前的小表妹,睜著一雙澄澈的大眼睛望著自己,麵上神情極為鎮定,不由得心裏稍稍鬆了一口氣。他見寧綰朱不肯說話,便點點頭,轉了一個話題,道:“剛剛你將你的貼身侍女也遣開,是不想連累到下人,讓她聽見你與你那嫡姐說話吧!”
大戶人家的丫鬟婢女,若是聽說了主人家的陰私,哪怕是出於無意,往往也得不了好下場。剛剛寧綰朱遣走墨梅,確有護著她的意思。
寧綰朱一愣,心想,這位表少爺,你是在這裏窩著偷聽了多久,怎麼竟沒有人發覺呢?
她想了想,最後還是抬起頭來,對晏長生說:“長生表兄。我隻想與你說,我是寧綰朱——剛剛去的那位,是寧絡紫,是我的庶妹。我家眼下這麼一副嫡庶互換的情形,非我所想所願,然而家家都有一本難念的經,長生表兄,我相信我家的家事,總有水落石出的一日,隻是不是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