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綰朱在小屋裏聽見兩人對答,一下子便想起當年初見杜老漢時,老漢曾經在一座墳塚之前痛哭失聲。如此看來,那位杜小姐並不是像寧永強所說的,隻是失了蹤而已,隻怕是早已為人所害。而杜老漢守在這裏這麼多年,一來是守護愛女,二來,怕是心心念念地想要報這血海深仇。
果然,隻聽那金老大桀桀而笑,說:“這麼多年來,我一直在疑惑,我那些兄弟們都是怎麼死的。不就是玩了個把女娘麼,有什麼值得讓他們互毆而死?還有我那兄弟,我檢查過他胸口的那點傷勢,我一直想不通,那麼小的傷口,隻出了這樣一點血,究竟是什麼樣的凶器,可以這樣致人死命?”
杜老漢身子輕輕地顫抖,道:“這麼說來,你才是那個帶頭的,當年死的,不是你的兄長,而是你的兄弟?”
金老大點點頭,滿不在乎地笑道:“是,我剛剛故意這麼說的,到了這杜家莊左近,你道我想不到有人可能來尋仇麼?”
寧綰朱心裏覺得奇怪,那金老大說話完全是一副有恃無恐的口氣,難道這人真是作孽作多了,完全不怕別人前來尋仇麼?她想到這裏,不禁從裏間悄悄探出身子,往杜老漢那裏張望。
杜老漢仰天長笑,眼中卻淚水涔涔而下,他抬著頭,似乎對著天上的人在說:“阿若,阿若,你說的那個帶頭的老大,身上紋了虎頭的老大,爹爹今日終於找到了!爹今日手刃了他,就來陪你,好是不好?”
他說畢直視那金老大,說:“我那阿若,慘遭你們這群凶徒淩辱,我尋到她的時候,她隻剩了一口氣。那時她身邊就躺了你那個混蛋弟弟的屍首,阿若至死,都還不忘叫我不要為她尋仇。可是我怎麼做得到,怎麼做得到!我的阿若啊……”說這話的時候,杜老漢雙目赤紅,狀若瘋癲。
“當日我用藥茶,迷昏了所有的人,然後一個個潑醒,問有沒有碰過我的阿若,問完了,就給一刀——就這樣,我才曉得,你們這群人之中,還有個姓金的帶頭老大,才是害我阿若的元凶……”
豈料那金老大滿不在乎地說:“你要尋仇便尋啊!我告訴你,衝著這脖頸來,一刀下去,血會濺得滿屋子都是,您老的心願就了了。”金老大陰惻惻地說著,似乎想讓杜老漢更加激動些。“說實話,你那閨女,老子還是第一個動的。黃花大閨女,那滋味,可真是……”金老大一邊說,一邊搖頭,似乎還在回想當日的情形,這更令杜老漢目眥欲裂,眼中似乎要滴出血來。
金老大還說:“說實話,老子後悔的緊,不該動過了你家閨女之後,還讓兄弟們接手,不然我那糊塗弟弟,也不會就著了那女娘的道兒。不過牡丹花下死,他做鬼也值了……”
杜老漢實在無法忍耐,大喝一聲:“阿若,爹爹今日給你報仇!”說著舉起了手中的刀劍,朝那金老大頭上劈了過去。
“杜爺爺小心!”寧綰朱從她的藏身之處跳了出來,出聲示警。她剛剛在那金老大背後,見到那金老大袖子裏有刀光一閃,似乎金老大暗自在袖中藏了一柄匕首,已經割斷了捆住他的繩子。恰在這時杜老漢發難,金老大雙腳一撐,連人帶椅子往旁邊挪開一尺有餘,杜老漢那一刀登時被劈空了。
金老大長聲一笑,手中的小匕首已經割斷了身上的繩索,站了起來。他見到寧綰朱衝了出來,伸臂一抓,就像是老鷹抓小雞一樣,拎著寧綰朱的後領,便將她拽到身前,右手的小匕首橫在寧綰朱頸項上,獰笑著道:“老頭兒,你要是敢再動一動,我就來這麼一刀……”
“不要啊……”旁邊墨梅已經驚呼著撲了過來,被那金老大一腳踹了在她肋上,登時摔在地上,暈了過去。
寧綰朱隻覺得那冰冷鋒利的刀鋒貼在自己脖頸旁,微微發寒,不禁倒抽了一口冷氣。她見墨梅被踢暈了過去,心中一陣絞痛,但是卻一再告誡自己——一定要冷靜,一定會有辦法的!
“將手裏的刀放在地上,將我兄弟們身上的繩索解開——”金老大喝令道。
杜老漢心有不甘,可是見到寧綰朱那張驚惶的小臉,心裏一軟,手中的刀劍“當啷”一聲,掉在地上。
那金老大心裏一鬆,又桀桀地笑了起來。他說:“這倒要謝謝你,這三十多年的疑惑,我那弟弟,到底是怎麼死的,還有我那些兄弟們,怎麼可能互毆而死,倒要感謝你今日給我一一解答!”他說到這裏,突然目露凶光,道:“你那閨女是條人命,我弟弟就不是了麼?不過玩死了一個女人,他那條命死得難道就不冤麼?好在你自己送上了門,才令我今日終於尋著仇人,為我弟弟報仇。快,給這些人鬆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