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綰朱回院兒裏見了葉嬤嬤,兩人一起給墨梅包紮傷口。寧綰朱問起葉嬤嬤,這才曉得,昨夜裏自己一個院兒的人無一幸免,上至葉嬤嬤,下至低等級的仆婦,都被蒙翻了。今日早間,恰巧林建義帶了寧家二爺寧裕過來尋寧綰朱說話,這才發現了院兒裏的異狀。
葉嬤嬤因年紀大了,晚間裏甜湯吃的少,因此那時已然醒了過來,隻是手足酸軟無法行動而已。她便囑咐林建義先救醒了墨梅,再帶著墨梅與寧裕去邵姨娘的院兒裏,相救寧綰朱。
“那林先生,倒是個頗有手腕的。他說動二爺親自過來莊子上這一出,雖是行險,可是卻一箭雙雕,叫二爺同時認清了二夫人與姨娘的麵目。”葉嬤嬤聽寧綰朱陳述了邵姨娘院裏發生的事情,忍不住評價道。她看向墨梅的眼光充滿了歉疚與憐愛,隻道:“隻苦了梅兒,沒想到那婆娘狗急跳牆,真的拿刀動剪的。”
葉嬤嬤這麼一說,寧綰朱也覺得虧欠墨梅良多,連忙給墨梅行了一禮,極誠摯地道:“梅小姐,今日多虧了你!”
墨梅哪裏敢受寧綰朱的禮,連忙起身謙讓,卻碰到傷口,“哎喲”一聲呼痛,結果被寧綰朱手快,一下摁了在座上。
葉嬤嬤便笑吟吟地道:“你們兩個也莫客氣來客氣去的,總之梅兒好生養傷。”她跟著便告訴寧綰朱,已經派人去查大廚房了。昨日整個院子裏的人都食用過大廚房裏送過來的甜湯,所以大廚房嫌疑最大。本來墨蘭也有嫌疑,甜湯是她一人從大廚房裏取來的。可是偏生這墨蘭一人吃了不少甜湯,暈得死死的,到現在還沒有醒過來,因此無人疑她。
末了,葉嬤嬤道:“眼下這件事情便要收尾善後。二爺知道了實情之後,一定會責罰姨娘,十九要遷怒大夫人,但是卻不一定會責罰大小姐。”她話一出口,馬上伸手掩口,跟著笑道:“是老身錯了,咱們眼前這位,才是大小姐。那邊房頭的那位,眼下終於真相大白,應是庶出的二小姐。”葉嬤嬤一麵說,一麵抬眼看著寧綰朱,神色之間,甚是欣慰。
寧綰朱聽了,心中頗為唏噓。自從重生以來,她幾乎已經習慣了背著個庶女的名頭過日子,如今乍然恢複了身份,她卻突然覺得有些尷尬起來。
——就像她那日與邵氏姐妹說的,與人相交,貴在真心。她微賤之時,依然能夠待她好、為她付出的人,如葉嬤嬤,又如墨梅,才是不帶了任何功利之心,真心相待之人。從今而後,她已經不再是那個處處受人輕賤的庶女了,然而與人相交之際,卻會多幾分虛情假意、虛與委蛇。然而凡事有得必有失,寧綰朱已是重活一世的人,這等尷尬隻在心上一閃而過,她便放下了。人,總要抬頭往前看。
葉嬤嬤說完,寧綰朱頗為凝重地點點頭,道:“嬤嬤說得有道理,父親確實會怪責姨娘,遷怒母親,可是二妹絡紫,在父親眼中,大約總是無辜的吧。”其實寧絡紫哪裏有半點無辜了,隻是這寧絡紫在父親寧裕麵前的“演技”頗為出色,讓人很難覺出她在整個事件之中的角色——若非寧綰朱自己也是重生的,她也很難想象,這寧絡紫小小的年紀,竟然與自己有這樣的深仇大恨。
少時林建義來報,說是已經仔細搜過邵姨娘的院子,隻尋出來兩箱舊衣裳,幾件家常的首飾。此前寧綰朱所說的金銀與貴重首飾,此時已經全然不見了。
墨梅這時早已包紮好了傷口,由葉嬤嬤陪著,在喝著一盞補血的棗茶。聽了林建義的話,連忙放下茶盞,道:“不可能,那些都是我親眼見到的。十兩一錠的金子,紅寶石打的頭麵,將我嚇了一大跳。”
林建義連忙問:“姑娘是何時見到這些的?”
墨梅撇撇嘴,說了個日子。
林建義不做聲,看向寧綰朱,想知道她有什麼反應。寧綰朱點點頭,道:“大約是這幾日之間,姨娘覺得風聲不對,將這些財物都轉移了。這樣,林先生,不知此後,您可願意繼續為我寧家做一兩件事?”
林建義往後退了半步,朝寧綰朱靜靜地鞠了一躬,寧綰朱大喜,而葉嬤嬤則顯得頗為吃驚。
“林先生,如此,請你先聯絡莊頭寧永強,先在莊子附近搜索,看看有沒有可能是姨娘將財物藏在了莊子附近,甚至是莊子裏。接下來,再請查一查咱們莊子上有哪些大車最近是去過南陽城裏的。如果查了這些,都沒有線索,那麼隻能煩請林先生查一查城中的當鋪、票號、錢莊,最近有沒有收兌過這樣一大筆金銀財物。姨娘乃是一介女流,能做的有限,總有蛛絲馬跡可循。”寧綰朱一邊想,一邊說,娓娓道來,卻極縝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