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常世寧放了豪言,不僅要將這鋪子裏所有的東西買下來,再送回給寧綰朱做賀禮,更是提出百金求購,那副《南陽山居春景圖》。
晏長生與曹世鈞兩個,不由得麵麵相覷。
恰在此時,鋪子外麵過來幾個士子,遠遠地望見了晏長生,便過來打招呼。“咦,長生兄,怎麼有興致在這裏閑逛?”
很快有人發現了這是一家新的筆墨文玩鋪子,“這家新鋪,看著倒也雅致!長生兄你也雅好這些文玩呀!”
晏長生眉梢微微一挑,靈機一動,便岔開了常世寧的話頭,索性給常曹兩位介紹起這些士子來。“是呀,齊兄,這正是舍親的鋪子。小侯爺,曹兄,可巧不巧,這幾位都是在下的同科,也是好友,我來為大家引見引見。”
士子當中,頭一位便大有來頭,那人叫做齊謙,字茂言,是今科的一甲頭名,狀元郎。這齊謙的另一個不凡之處便是,他是一代名相曹明賢的關門弟子,若是真論起來,輩分與當今內閣次輔曹經差不多,又是少年登科,正是眼高過頂,什麼人都不放在眼裏的時候。
這齊謙聽說曹世鈞是曹氏子弟,言語間便顯得親厚些,反而對那長春侯士子身份的小侯爺有些冷淡。反正京城裏簪纓之家的勳貴子弟遍地走,隨便遇上一兩個也是常事,齊謙並沒有當一回事。
其餘的士子自然以齊謙為馬首是瞻。
常世寧暗地裏冷笑一聲。
寧家鋪子的位置選得極好,大街上人來人往的,見到這新鋪裏人多,不禁又有些人圍攏過來。
“張家兩個小子,顧安,袁和宜……見到我在這兒還不快滾過來!”常世寧眼尖,瞥見幾個熟人,便招呼過來。這下齊謙與晏長生等人都免不了暗暗皺眉——
那張家的兩個小子,是英國公張輔的兩個小兒子,那顧安是鎮遠侯世子的唯一嫡子,將來也是要襲爵的,而那袁和宜,身份與常世寧一樣,是安遠侯府的世子,這幾個都是勳貴子弟,又都是京城裏最不安分,最唯恐天下不亂的主兒。
這些人當中,常世寧的年紀要長一些,幾個小的都以常世寧為首,但是幾個人都年輕,見了這新鮮的鋪子,忍不住都東摸西摸的。常世寧便咳嗽了一聲道:“看可以,狗爪子別亂伸,這可是爺買下來送人的。”
顧安袁和宜幾個,忍不住訕訕地就將伸出去的手給縮了回來。
寧絡紫在旁聽著,心裏咕嚕咕嚕地泛著酸水——常世寧越是給寧綰朱捧場,她便越是不忿。想到這裏寧絡紫便忍不住細聲細氣地說:“對了剛剛不是常小侯爺說是要百金求購這鋪子裏的一幅畫兒麼?”
“百金求購?”幾名士子都是喜愛文人雅作的,聽了這話,不禁四處亂看。晏長生不由得苦笑,指給眾人,“便是這幅!”
齊謙看著,便輕輕地“噫”了一聲,仿佛再也挪不開眼光。
寧絡紫趁幾個士子正欣賞著,便又加了一把猛料,道:“常小侯爺百金求購,其意甚誠,想來這幅話,表哥你們這些文人士子再喜歡,也不願意這樣破費吧!”
她這話將一眾讀書人全部拖下了水,仿佛便是在指責讀書人酸氣重,見了真正的好東西,囊中便“羞澀”起來,唯見虛偽。
“兩百金!”齊謙已經斷然出口。齊謙家境豪富,區區兩百金,本不在他眼中。
幾個勳貴子弟便炸了鍋,“就你們這些酸人,敢跟常小侯爺較勁,這是活得不耐煩了……”一個個摩拳擦掌地,要給齊謙等人一點教訓嚐嚐。
幾個同來的士子便縮到了齊謙與晏長生身後去。齊謙是當世名相的學生,而晏長生也是大儒子弟,兩人麵對這些毛毛躁躁的勳貴子弟,當然不放在眼裏,齊謙隻道:“我隻道這京師之中,天子腳下,無人敢漠視當今聖上所訂之法,即便是勳貴子弟,亦莫如是……”竟是開始長篇大論地教訓起勳貴子弟來了。
寧家筆墨鋪子樓上,有一間雅室,寧綰朱坐在其中,拿著鋪子開業之前各種開銷的賬簿正隨意地翻看著。下麵鋪子的說話之聲正由著一條銅管極清晰地傳到樓上的雅間裏來。
林建義正垂手侍立在寧綰朱身邊,聽了樓下這些動靜,忍不住對寧綰朱說:“這二小姐,還真是好本事。古有晏子二桃殺三士,如今這二小姐,統共不到兩句話,就能將文人士子與勳貴子弟們調動地這樣對立起來。隻怕大勇應對不來,要不要在下到樓下去幫他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