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綰朱在回靈境胡同的路上,兀自在想這件事情。她早起出城,忙碌了一整日,這時候有些困倦,隨著馬車有節律的顛簸,她索性便在車中閉目養神起來。這時大車已經沿著西市大街靠近了靈境胡同。突然寧綰朱突然聽到極近的地方響起了一聲巨響,接著她的身子被使勁地往後一撞,脊背便狠狠地撞在背後的轎廂上,痛入骨髓。寧綰朱大吃一驚,本能地用手握住了馬車車壁上的一條木杠,她隻覺得手上的壓力陡然增大,顯然這駕馬車竟在大街上飛奔了起來。
大街之上驚叫之聲連連,寧綰朱清楚地聽見有人大喊:“快閃開,這馬驚了!”
正在此時,馬車的車廂突然向左邊傾過去,寧綰朱的身子幾乎飛了起來,若不是她緊緊地抓著車壁上的木杠,隻怕這時早已被甩出車廂外頭去了。然而車廂外麵卻是“啊”的一聲慘呼,接著是重物落地的聲音,周圍又是一陣尖叫,寧綰朱便曉得一定是馬車車夫出了事。
可是這時她所在的馬車,竟然還在風馳電掣地朝前狂奔——
寧綰朱不免心中慌亂起來,她曉得自家的馬定然是因為剛剛那一聲巨響給驚了,眼下車夫掉下車去,生死未卜,她這輛大車,似乎正隨著驚馬,奔向窮途末路。隻要驚馬撞到哪裏,便立刻是粉身碎骨之禍。
寧綰朱閉上眼睛,雙手卻本能地死死抓牢了車壁。突然——車外的驚馬一聲長嘶,速度陡然慢了下來,寧綰朱隻覺得身子陡然向前方甩了出去。若不是她抓緊了車壁,則早已被甩出車廂了。
大車的車簾被揚了起來,寧綰朱分明見到一個青灰色的身影,似乎極為熟悉,又有些陌生。
接著一聲轟然巨響,大車朝一邊歪倒過去,寧綰朱一手抓著車壁,一手護住頭臉,整個人的身子蜷在一處——
大車終於徹底歪倒在一邊,卻終於停了下來。車外喧鬧不已,寧綰朱乍驚之下,腦中一陣陣地發暈,卻聽不見車外的人們在說著什麼。
大車的車簾終於被掀開,有人焦急地喚道:“寧小姐——”
這個聲音很熟悉,即使寧綰朱腦海之中空空洞洞,可是也馬上省過來——這個聲音,屬於她此生此世最最不想見到的那個人,常世寧。
她不想在這個當兒見到常世寧,被常世寧救下來,還不如讓她死了的好。可是,剛剛她見到的那個青灰色的人影,分明不是常世寧啊!想到這裏,她將身子蜷得更緊了些。
墨梅與墨菊的腳程都都快,這時候都已經一前一後地趕了過來。墨梅已經探著身子進了歪倒在一邊的車廂,伸出手搭在寧綰朱的脈上,“還有脈,小姐沒事!”墨梅大聲道,而跟在她後麵的墨菊也已經揮手將寧家另一輛大車召了過來。
“你這個丫頭,快給我讓開。”常世寧毫不留情地厲聲訓斥墨梅,而墨梅也確實擔心得緊,身子一偏,常世寧已經探身進了大車,雙手一托,將寧綰朱打橫抱了出來。
“常小侯爺,這邊——”寧家的兩個丫頭在他身後大聲說著,已經指示了寧家車夫將另一輛大車趕到了常世寧的身邊,可是常世寧卻遲遲不願意鬆開手,將寧綰朱放下。一瞬間,他望著懷中托著的那個麵色蒼白,雙目緊閉的少女,陡然覺得這樣的情形似曾相識,明明沒有發生過,卻如同記憶一般,封印在心底——他心中一緊,突然省起,似乎臂彎之間的這個女子,與自己有莫大的幹係。
常世寧在那邊癡怔著,寧綰朱卻微微動了動,她依舊雙目緊閉,袖中卻伸出芊芊玉指,指著寧家大車,輕聲道:“小侯爺,請將我放下吧!我沒事!”
墨菊也衝了上來,二話不說,從常世寧手中接過了寧綰朱。常世寧見她雙臂一沉,便平平穩穩地將寧綰朱接了過來,接著氣定神閑地將寧綰朱抱去了後麵那輛寧家大車上。常世寧立即明白這名侍女身有功夫。而這正五品文官家的大小姐,卻用著身有武藝的貼身侍女。想到這裏,常世寧的雙眼便微微眯縫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