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琮走到那童子身前,淡淡地道:“請帶路吧!速速去見你家主子春十三。”他的語氣平平淡淡,但是這話語說出來,便憑空帶了一股戾氣,要知道,這耿琮可是曾經在西北戰場上殺人如麻的。那童子哪裏見過這樣的陣仗,當下竟忍不住打了個寒噤,二話不說,當先引路,將幾人往春十三的臥室帶過去。
幾人在春十三的“香閨”之外立定,那童子在室外輕喚了一聲:“公子——”
裏麵一個聲音輕輕地“嗯”了一聲,那聲音低沉啞暗,卻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妖嬈,仿佛承歡之後的嬌弱無力,透出無限靡靡之意。門口的董興元與耿亦冼兩個竟然都是老臉一紅。
室內卻是另一個聲音,很年輕的聲音,似乎剛剛從綺夢中蘇醒,問道:“這是哪裏?”
這回輪到耿亦冼渾身巨震,他一聽之下脫口而出,道:“玉兒?”這話剛說出口,耿亦冼覺得不對,急忙用手掩住了口,卻被耿琮抓住了話頭,奇道:“玉兒,耿玉?您是說,我那位義弟,您收養的那位義子?”
董興元立即支起耳朵,他也曾經聽說過鄧國公收養了一位次子,但是人人都傳說是外室子才對。
耿亦冼這回再怎麼描都描不清了,耿琮已經上前推開了房門,早晨的陽光斜斜地從窗外照射進來,照在室內各種綺麗奢靡的裝飾之上。隻是眾人都無心顧及這些,都是定睛朝室內的一具紅木床榻上看去。隻見春十三精赤著上身,以肘撐在榻上,眼中似乎全是迷茫,望著室外走進來的人們。
而他旁邊一人,則更是年輕,麵目清秀,這時剛剛醒來,從榻上的軟衾之中伸出白玉一般的手臂,微微遮住那略有些刺眼的日光——這人不是耿玉是誰!
耿琮一聲冷笑,道:“父親,果然是我這位好‘義弟’啊!”說著大踏步地從春十三房中出來,仿佛怕這地界兒烏糟了他的一雙官靴。董興元看清了榻上人的麵目,也隨著耿琮出來,心想,這其間還夾雜了耿家嗣子和外室子相爭的戲碼,還真是一處好戲。
耿亦冼惱羞成怒,一個箭步上前,將耿玉從春十三榻上拉下來,豈知那耿玉此刻不著寸縷,被耿亦冼從衾中拉出來,一時又驚又凍,驚叫了一聲:“父親!”則更加坐實了他自己的身份。氣得耿亦冼轉身,“啪”地打了耿玉一個耳光,罵道:“不成器的東西,還不趕緊穿上衣服!”
耿玉吃了耿亦冼一掌,右邊麵頰慢慢地紅腫起來。可是他卻一聲不吭,麵目極為陰沉,眼中閃動著異色,竟是頓了半晌,他才慢慢坐倒在衾中,對身旁的春十三冷冷地道了一句:“衣裳!”
春十三忙不迭地將耿玉的外裳和小衣都遞了過來。耿玉慢吞吞地,一件一件穿,愣是穿了半晌。
外頭耿琮與董興元已經搭上了話,耿琮問了問董興元在都察院的差事,和在京中住了多長時間這樣的話。那董興元便如倒豆子一般,劈裏啪啦將自己的履曆全部告訴了耿琮,還巴不得告訴耿琮,自家住多大的房子,用多少房下人……事無巨細,全都娓娓道來,可見是個話多到什麼都藏不住的人。
裏頭的耿亦冼過了很久才反應過來,隻怕今日耿玉被發現在春十三床上的事情,不出半日就會傳遍整個京城。他兀自沒有想清楚是怎麼回事,而耿玉早已經心知肚明,曉得是耿亦冼算計耿琮,反而被耿琮算計了,而且還捎帶上了自己。耿玉心內自然眭怒,可是他見到身旁姣若春花的春十三,卻突然覺得享了這一番豔福之後,自己好像也並沒有那麼虧。
隻有耿亦冼見到耿玉竟然還與那春十三眉目傳情,氣得雙手直抖。他甚至都沒有想清楚,昨日明明是命人將耿琮送過來的,怎麼就換了耿玉在榻上了呢?難道是自己這個親兒子貪戀上了這春十三的溫柔?他一旦想到這裏,幾乎氣得發狂,伸指指著春十三道:“你……你……”
但是一想到春十三背後的靠山,耿亦冼便什麼都不敢再說,將下麵的話給收了回去。他卻沒有防備服侍春十三的那名童子,這時候悄悄繞到了耿亦冼麵前,突然指著他道:“咦,這位老爺,您不就是前日裏到我們院子裏來見公子的那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