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琮自那日從春十三府中出來,便再沒有回過鄧國公府,一連幾日都在宮中侍衛處當值。這段時日以來,東北接連送來了幾封六百裏加急的軍情,而皇上深夜召見內閣輔臣的機會也多了不少。此外定國公於晨和英國公張和也頻繁地被召進宮中。熟悉朝政的人都在口口相傳,說是隻怕皇上打算對高麗動武了。
然而耿琮卻聽祁惟義提起過,高麗內亂不止,然而遼東一帶,一直是大周兵力的軟肋。如今天寒地凍,貿然向東北派兵,隻怕事倍功半。真正熟悉東北邊事的定國公於晨,便建議由使臣出使高麗,借機重新扶植高麗皇族,並下降公主,使得高麗皇族世世代代想著大周,永無異心。
這個消息散出來之後,宮中的三位公主反應各不相同。
永安公主生母早喪,自不必說了;永平公主生母胡小儀,自從聽說了此事,便給祁惟義塞了大量的銀錢,隻求能見皇上一麵。可惜這祁惟義老奸巨猾,將胡婕妤的錢一文不少地收了,又全數交到了皇上麵前。皇上便發作了胡小儀,令她禁足,不得涉朝政事。安成公主母妃李婕妤則要顯得聰明不少,從宮外入手,使自己的族人分別拜見首輔李明遠,次輔曹經,曉以利害。結果皇上麵前就多了不少閣臣,****勸說,隻說大周國力浩蕩,高麗小國內亂,正是用兵的好時機,不如坐視其敗,此後再一蕩而平。又說什麼上國公主,不宜下降蠻夷之地雲雲。
皇帝聽得氣炸了肺,親自到李婕妤那裏,扔了一張紙,上麵寫著“宣同”、“雲南”、“高麗”,三個地名。皇上什麼話都沒說,扔下這張紙便走了。李婕妤見了這張紙,哭得幾欲暈去,但是也終於正視了現實,曉得自己的女兒,既然被冊封了公主,就必須要承擔起做公主的責任。
就在對高麗的策略似乎已經快要塵埃落定的時候,宮中卻傳出噩耗,永安公主因病歿了。
待永安公主的喪儀一過,寧家便接到了宮中送出來的帖子,邀請寧家嫡女寧綰朱與二月十二花朝節那日入東宮,與太子妃等人共慶花朝。令人出奇的是,帖子上甚至也寫清楚了,邀請寧家的教習嬤嬤,葉嬤嬤,一道出席,“以會舊友”。
寧綰朱拿到了這帖子,不由得暗暗吃驚,瞬間隻覺得,寧家家中的事情,宮中隻怕是知道的一清二楚。她拿了這帖子去見葉嬤嬤,葉嬤嬤反複看了,終於歎了一口氣道:“該來的還是回來啊!”
葉嬤嬤手中拿著帖子,思索了許久,最終才抬起頭,看著寧綰朱,輕聲說:“綰朱,若是日後,嬤嬤不能總在你身邊,一直陪你,你待怎樣?”
寧綰朱大吃一驚,奇道:“嬤嬤怎麼這麼說?嬤嬤,您有什麼事,請盡管與綰朱說,綰朱會出麵給您想辦法的。可是無論出了任何事,您都一定要告訴我啊!”
葉嬤嬤笑了笑,愛憐地將寧綰朱前額上飄下的一縷散發捋到她耳後,笑道:“本來沒什麼事,隻是嬤嬤自己隨便說說而已。綰朱,你如今已經長大了,能夠獨當一麵了,嬤嬤和墨梅能伴著你這麼些年,已經是幸事,嬤嬤很是感激。隻是你千萬記住,日後要善用自己身邊的力量,切莫萬事都自己扛著。”
寧綰朱見葉嬤嬤說得鄭重,不由得心中生疑,伸出手握住葉嬤嬤枯瘦的雙手,道:“嬤嬤,到底有什麼事請,千萬告訴綰朱啊!就像您說的,綰朱多少還有幾分力量!”
葉嬤嬤卻笑著搖頭,道:“大小姐,嬤嬤隻有一個請求——”她殷切地望著寧綰朱的雙眼,道:“花朝節那****入東宮覲見太子妃娘娘,帶上梅兒一起吧!”
聽了這話,寧綰朱心中閃過無數個念頭,她陡然之間想起皇長孫永昌曾經見到墨梅,像是見到了鬼一樣地吃驚,後來才自認認錯了人。難道這墨梅身上真的藏有什麼皇家辛秘,而眼下卻是墨梅的身世謎團要解開的時候麼?
她心中怔忡,卻對上了葉嬤嬤那對殷殷期盼的雙眼。寧綰朱自然無法拒絕葉嬤嬤的要求,笑著道:“再好不過了,有嬤嬤和梅兒陪著我,回頭我的膽子不知道有多大呢!”
葉嬤嬤欣慰地笑了,嗔道:“你這孩子,膽子一向不曉得有多大。”
寧綰朱也笑著說:“即是如此,那我還是安排給梅兒做一身衣裳,再打兩件首飾吧!墨梅要進宮,那便得有個進宮的樣子才行。”葉嬤嬤卻含笑搖頭,道:“多謝大小姐的好意,這件事情,老身自有分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