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成公主這麼一鬧,接著又是權惠妃駕臨,當著墨梅,也就是現在的安榮郡主的麵,說了一番奇奇怪怪的話。寧綰朱已經覺得一時要接受的訊息太多,不妨葉嬤嬤又上來說了一句,石破天驚:“大小姐,不瞞您說,剛剛權惠妃的話,說中了我們郡主的心思。她本來想請您幫忙,看看能不能見一見墨菊的哥哥的。”
寧綰朱大驚失色之餘,免不了拉著葉嬤嬤到殿外,細細地問了一番,這才將頭緒重新理了過來。
剛才權惠妃駕臨,一共說了兩句話,卻點了兩件完全不同的事情,每一件,都對安榮的心神有巨大的影響——頭一件自然是暗指當年安榮出宮,固然是權妃暗中安排,但是卻是為了令安榮能夠過上幾年“宮外的日子”。這話與寧綰朱先前替皇上分辨的話不謀而合,令安榮不禁動容。
另一件,卻是權妃口中所指,“那些亂七八糟見不得人的心思”,卻正暗合安榮的打算,她本來想向寧綰朱相求,想與墨菊的兄長,身上有著高麗血統的全明旭見上一麵,親口問問他願不願意與她一起前去高麗。然而安榮這點小小的心思,卻不知怎麼被權妃一語點破,“你不需要那些兒女情長,你唯一需要的是強力與實權!”
寧綰朱心裏明白得很,安榮郡主被權妃短短兩句話震成了這副模樣,隻怕影響更大的是第二件事情。她原先聽說安榮即將遠嫁高麗和親的時候,第一個想到的,原也是全明旭。畢竟全明旭與安榮可以算得上是同族,全明旭又是一身的功夫,若是能陪安榮一道遠赴高麗涉險,安榮的安全,應該更有把握一些。
可是眼前的安榮,陷在深深的思慮之中,一時蹙著眉頭,雙眉深鎖,一時唇邊露出微笑——這副模樣,寧綰朱似曾相識,似乎曾經在曹月娥麵上見到,又似乎依稀能記起,寧絡紫也曾經作此反應。想到這裏,寧綰朱驚得花容失色,上前拉住葉嬤嬤的衣袖,偷偷地問:“嬤嬤,郡主可是……可是動了什麼心思?”
葉嬤嬤不好說什麼,也扭頭看了陳思之中的安榮一眼,微微地點了點頭,滿眼都是憂色。
寧綰朱想了想卻道:“眼下郡主雖然進宮,可是身邊卻勢單力薄。她若是真的能帶上通州莊子上那些高麗武士回去高麗,隻怕我還放心些……”
安榮遠遠聽見寧綰朱提及“高麗武士”四個字,忍不住抬頭看了她一眼,接著又微帶嬌羞,低下頭去,她那長長的頸項便彎出一個好看的弧度。
寧綰朱不是沒有看見安榮的反應,卻沉靜地道:“這樣,我會問一下所有通州莊子上的高麗武士,還有全小哥,但凡他們想要重返故土的,我便會安排他們這個機會,暗中隨行,在高麗邊境與郡主的隊伍會合,護著郡主入高麗。”
葉嬤嬤仍是猶豫:“他們是高麗人不假,可是如何做,才能令他們能夠死心塌地地效忠郡主呢?”要知道,安榮郡主入高麗,可不僅僅是“和親”那麼簡單,郡主要靠自己的能力,在高麗站穩腳跟,並且輔佐現在的高麗王打開局麵,才是此行的目的。從這一點說來,皇上挑中安榮,也是有些道理的,憑安成公主那樣的性子,隻怕還沒到地頭,就已經背地裏被人陰死了。而安榮從小在宮外長大,曾經憂患,又曾經經曆見識過不少事情,身上又有些功夫,能夠自保,對於皇家而言,不失為一個最好的人選。
想清楚了皇上的意思,寧綰朱便微笑著勸葉嬤嬤,“嬤嬤想想,他們都是離鄉幾十年的人了,高麗國內,哪裏還有他們的位置。但凡他們願意回高麗,便隻有靠郡主。郡主隻要給他們這個指望,這些人的效忠,並不難。”
葉嬤嬤也是個見機快的,寧綰朱一點醒便馬上明白了,可是她卻搓著手,練練說了幾個“可是”,卻又說不出來“可是”什麼好。兩人說到這個份上,寧綰朱突然伸手握住了葉嬤嬤的手,道:“嬤嬤,綰朱還記得您日前問綰朱的事情,如今郡主比綰朱更加需要嬤嬤,您便隨著郡主,好生照顧她……不用顧念綰朱。”
葉嬤嬤眼前一亮,隨即黯然,她明白寧綰朱的意思——寧綰朱此前已經承諾了,會相勸全明旭隨安榮一起入高麗,可是安榮畢竟是一國郡主,若是與全明旭走得太近,又或是心中存了其他的什麼念想,隻怕會有失國體,對安榮自己也不利。因此寧綰朱的應對安排便是請葉嬤嬤寸步不離地陪著安榮,好生照顧勸解,好好地看著安榮與高麗王成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