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憐見到麵前的寧家大小姐與她的“恩公”神態親近,說話也並不拘禮,曉得不妙,見耿琮要將自己往外退,曉得事情不妙,情急之下,膝行上前幾步,伸出粉藕似的一雙玉手,想抓住耿琮的衣襟。同時,小憐一張清瘦清瘦的瓜子臉上,兩行清淚滾滾而下,櫻桃小口中吐出一個“我”字。
“我……”
下麵沒聲兒了。
寧綰朱本低著頭打算看笑話,聽見小憐隻冒了一個字之後,就沒了聲兒,心裏覺得奇怪,當下抬起頭,登時握著嘴差點沒笑出聲來——
隻見小憐姑娘每每伸手想要拉住耿琮的衣角,耿琮身子微擺,那衣角便在小憐姑娘觸手可及的地方輕輕往後一抽,小憐便捏了個空。偏生這小憐姑娘也是個不服輸的,一次抓不住,就再接再厲,所以一個抓,一個躲,小憐姑娘跪在耿琮身前,愣是全神貫注地抓了好一陣衣角,卻兩手空空,無功而返。
旁邊寧綰朱已經無聲地笑得花枝亂顫,一張俏臉通紅,給耿琮遞去了一個“尊駕當真本事”的眼神,耿琮飄逸往後一退,笑著看向寧綰朱,點點頭,示意自己隻是在玩笑而已。寧綰朱笑著笑著,卻又有些不好意思,臉更紅了,便將麵孔別了過去。
“恩公——”小憐姑娘眼見著兩個人相視而笑,眉目傳情,登時不幹了,這一出明明是她是主角在演戲,怎麼就成了旁觀的?當下小憐有幾分不管不顧,臉上布滿了紅暈,道:“那天在西市大街,小憐一見恩公,便知道恩公是小憐的救命恩人,小憐一介弱女,身無長物,人小力微,除了終身服侍恩公之外,再無它法能夠報答恩公。小憐隻有這一點心願,往恩公準許。”她見耿琮麵冷,隻得又轉過身來,膝行至寧綰朱身邊,道:“寧小姐,小憐曉得您是好人,小姐對小憐亦是有恩,無奈小憐隻一人一身,無法同時報答兩位……隻求,隻求小姐在恩公麵前美言兩句,成全了小憐吧!”
“這……”小憐求到寧綰朱這頭來,倒是令寧綰朱麵上帶了幾分為難。
“你不過一介貧婦,那天在街麵上,也不過見你可憐,所以恕了你那衝撞官馬的罪過,寧家見你可憐,替你治傷,收留於你,你如今說出這等話來,足見你是處心積慮,妄想接近我這皇家執金吾統領,說,你究竟有何圖謀,是何居心?若是不說,便送你去錦衣親衛的黑牢,大刑伺候。”耿琮見小憐竟然求到寧綰朱那頭去,心裏不爽,幹脆出言恐嚇。他本是行伍出身,這時候擺出了一副凶巴巴的態度出來,便立刻是一身的剛戾之氣,連寧綰朱都有些吃驚,更不要說小憐這樣沒見過什麼大世麵的——這小憐,眼前的男人身上散發出的暴怒之意,便先令她受不了。一聽說又是“黑牢”,又是“受刑”,登時被耿琮嚇倒,驚得坐倒在地上,雙眼無神,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寧綰朱給耿琮使了一個眼色,說:“耿大人,不若我送送您吧!”說著當先而行,往外院過去。耿琮知道寧綰朱對那小憐自有安排,當下將渾身的戾氣稍稍收了收,緊隨著寧綰朱往外走去。兩人一前一後,走過一座明廊,又進了一座小院。寧綰朱這才停下腳步,半似嗔怪地對耿琮道:“耿大人,何必對那小姑娘這麼凶凶巴巴地呢?”
耿琮張口便道:“此女有用——”
恰恰在此時,寧綰朱也接著往下說道:“我曉得此女對你有用……”兩人的話竟然同時脫口而出,一起說了出來。
耿琮眼中忍不住的驚異,接著又化作了笑意,而寧綰朱雙眼先是笑得彎彎的,接著笑意便又斂了起來,瓷白色的麵孔,又慢慢地漲成粉色。她低下頭去,道:“謝謝大人對綰朱的信任——”
耿琮微微皺著眉頭,小聲地道:“你便一定要這麼稱呼我麼?”
寧綰朱依舊低著頭,也一樣小聲地說:“綰朱對閣下有求在先麼——”換了個稱呼,依舊換湯不換藥。
耿琮拱拱手,道:“小姐的意思,在下已經全然明了,耿琮一定會盡力而為。”寧綰朱明亮的眼神,便在耿琮麵上轉了一圈,心裏有一點點拿不準耿琮是否已經是接受了自己的提議。她原以為耿琮會需要考慮幾日。
但是她隨即平靜地斂下了目光,深深福下去,道:“恭送耿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