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家院子裏這時候已經擺上了香案,過來傳旨的內侍卻不是祁惟義,而是另一位年輕不少的內侍,姓裴,叫做裴和偉,據說是祁惟義的幹兒子。他見寧綰朱已經恭敬地跪在香案之前的錦墊之上,便展開了黃綾聖旨,朗聲將旨意念了出來。
寧綰朱聽那旨意,竟是將自己應得的那個世子夫人的超品誥命賜了下來。按照常理,寧綰朱與耿琮成親之後,應由眼下的世襲鄧國公耿亦冼出麵,先是向禮部請封,禮部再向宮中請旨,這才有誥命冊封。原本想著耿亦冼與耿琮不睦,叫耿亦冼出麵請封,想必要很困難。因此寧綰朱早就做好了一年半載這誥封下不來的準備。可是如今,所有這些請封的手續還沒有開始辦,宮中倒現有旨意下來了。若是耿亦冼眼下在這接旨的現場,隻怕要恨得跳起來了。
她不禁回頭,往身後立著的耿琮那裏看了一眼。隻見耿琮朝他微微笑著點頭,寧綰朱突然覺得心中完全安定下來——原來,就連這件事情,耿琮都事先一一想好了。
人與人之間,要生出信任,並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尤其是耿琮與寧綰朱這樣兩個人,一個曾經在家族之中受盡陷害委屈,另一個卻幼年孤苦,因此養成了事事獨立自主,不等不幫不靠的習慣。可是自從耿寧二人相遇,從一開始在南陽莊子上的誤會不信,再到京中兩人一再相救援手,漸漸地,兩人自然而然地生出一種互信來。而此刻,寧綰朱見耿琮事事想得周全,而寧裕等人,正帶著老懷欣慰的神色看著自己與耿琮,她麵孔上不禁飛上了兩朵紅雲。
接了聖旨,寧綰朱上前向那位裴內侍道謝,手中兩個紅封已經無聲無息地遞了出去。裴內侍不動神色地接了,口中卻說:“世子夫人千萬不要客氣,這是皇上出京之前就已經吩咐下來的事情,權妃娘娘如今掌著鳳印,也不過尊皇上之命行事而已。權妃娘娘還盼著世子夫人什麼時候有空進宮走動走動呢!說來其實也都是親戚。”寧綰朱這才曉得,這事兒竟然還是權妃親自下的旨。權妃說大家是親戚其實也沒錯,如今她嫁入了耿家,從耿茜身上算起,與皇家算是親戚,而從於氏,再往英國公和太子妃那頭算起,也是親戚。
寧綰朱笑著說“權妃娘娘太客氣了”,接著便應承了過兩日便遞牌子進宮謝恩。
少時宮裏來人都離開了,寧裕等人再重新上來與寧綰朱和耿琮兩人道喜。寧裕拍拍耿琮的肩膀,道:“好小子,真不錯!來來來,隨我去書房裏坐坐去。”耿琮麵上露出大喜之色,道:“正盼著嶽父指教。”
而餘下的寧家女眷們,看向寧綰朱的眼光便又有不同。那邊姚氏自是真心為寧綰朱高興的,晏氏覺得臉上有光之餘,心裏麵卻總覺得有些怪怪的,似乎寧綰朱得了這超品級的夫人誥命,一下超越了自己和鄔氏老太太,羨慕之餘,嫉妒便生。隻是她若是真的嫉妒自己的繼女,說出去太過難聽,晏氏隻好將這一腔子悶氣壓在自己心裏,到了下午,就開始犯了脹氣的老毛病。
這時候耿寧夫婦二人因要搬去北宮門外的賜第,所以已經拜別了寧家這一大家子。小兩口依舊坐著寧家的大車,一路向北,往新居而去。
耿琮賜第門口,寧永強帶著寧大勇,正指揮著人們將寧綰朱的嫁妝往新宅子裏搬。不少東西要入庫房的,當然也有不少日常用的家什物品,要擺在新宅子裏開始用。耿寧二人一到,寧永強忙忙地過來見禮。耿琮便道:“勞動了,請問今日出來的時候,還順利麼?”他最擔心的就是嗣父耿亦冼在寧綰朱的嫁妝上頭做文章,雖說夫婦兩個都不是愛財的,可是要真是被鄧國公府吞掉一點半點的,那不惡心麼?
果然,寧永強說:“回小公爺知曉,今日剛剛開始從鄧國公府往外搬東西的時候,國公府的人鬧了起來,說是我們小姐一應日常用的物事可以往外搬,但是所有的金銀、地契、古玩、藥品,都要留在鄧國公府。說我們小姐嫁了鄧國公府的世子,帶來的嫁妝就都歸鄧國公府所有,若是要往外搬,必得國公爺親自點頭才行的。”
耿琮一時恨道:“這些人,可真是貪心不足蛇吞象!”若是寧綰朱所有陪嫁來的金銀、地契、古玩、藥品都留在了鄧國公府,那就相當於鄧國公府吞了寧綰朱絕大部分嫁妝。若真是出嫁女的嫁妝歸夫家所有,那世人還要嫁妝單子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