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耿琮上回三更半夜跑到廚下去給寧綰朱弄熱水的事兒出來之後,耿府的內院裏便修了個專門燒水的灶,熱水燒好之後,便可以很方便地引到浴盆裏。
玉梅生生候到半夜,卻沒想到自己派了這個用場,一時羞得掩著麵奔到了後麵灶下,趕緊將事先備好的熱水都放了過來。那邊耿琮則親自抱著寧綰朱入浴。浴房內水汽氤氳,寧綰朱泡在熱水之中,舒服得簡直要睡過去。可是背後男人貼在她耳邊的一句話卻陡然令她清醒過來。
“綰朱,我隻在意你一個,這輩子也隻願有你一個,那五年之約,便作罷了吧!”耿琮的聲音極溫柔,似乎直抵她的心房。
寧綰朱在水汽之間陡然睜大了眼睛,她微微回首,望著耿琮一雙深邃的雙眼。五年之約作罷?眼前的這個男人,真的想要與她共度一生,風雨相攜?
若說她心中不起波瀾,那是不可能的。而此刻,她的身體,似乎比她心靈的意誌更能說明問題,耿琮擁著她的時候,她的每一寸肌膚都隱隱約約地想要回應,而那床笫之間如魚得水般的歡愉,像是一把火,點燃了她深藏內心的渴望——她的身體想要和這個男人時時刻刻地在一處,可是這在寧綰朱清醒與理智的時候,卻是萬萬不能接受的。
——她不是那等能夠縱容自己欲望的女子,然而在這等不接受的背後,卻隱藏著她心底最深沉的憂慮。承諾與一個人相守一生,注定是她此生最難的一個決定,她怕,她生怕此生會重蹈前世的覆轍,因此她始終戰戰兢兢、如履薄冰,明明這個男人是她親自挑選的“盟友”,而兩人日漸情好親密,她卻始終不敢,讓自己的心,真的踏出這一步。
她一時沉默著,將自己的頭別過去。而耿琮在她頸項雪白的皮膚之上輕輕地吻了吻,並不說話。寧綰朱的沉默已經說明了一切,耿琮卻突然起身,濕漉漉地從浴盆裏出來,卻取了一塊潔淨的澡巾,將寧綰朱從浴盆裏抱出來,將她身體上的水滴一點點地擦幹,寧綰朱臉帶紅霞,連忙自己取過小衣換上了。耿琮再將她抱到正院的臥室裏,兩人頭並頭一起臥著。
整個過程裏,夫妻兩個再沒有一句話,寧綰朱裝糊塗,耿琮也樂得不去戳破,兩人心照不宣。寧綰朱不由得暗自有些著急,她始終覺得,兩人之間似乎隻有一層紙,可是這紙卻怎麼也捅不破。一想到這裏,寧綰朱便暗自心焦。在榻上,她背對耿琮,一個人對著眼前的一團黑暗,努力瞪大眼睛看著,似乎想從這無邊的黑夜之中看出頭緒來。
耿琮卻聽出了她的氣息,突然一伸臂,將她攬到了自己懷裏,她的額頭抵在耿琮溫暖的胸膛之上。耿琮的手臂纏著她的肩膀,輕輕地道:“別再想了,好生歇著!”
寧綰朱聽了耿琮的話,乖乖地臥著,盡量不讓自己再胡思亂想。而耿琮胸前的中衣上有些淡淡的檀香味,倒是勾起了她很久遠以前的回憶。那時候,她與葉嬤嬤她們隻在南陽鄉下過活,嬤嬤的佛堂裏,似乎也總是時有時無的飄散著這樣的香氣,叫她無端端地便覺得安心。
她就這樣蜷在耿琮懷裏沉沉地睡去,再醒來的時候,天已經大亮。寧綰朱一睜眼,發現身邊躺著的男人早已不見了。而墨竹見她醒來,一臉壞笑地過來服侍她梳洗,說:“姑爺一早已經入宮去了,囑咐我們不要吵著小姐。”
寧綰朱大囧,墨竹這副模樣,想必那西廂早就已經被收拾過了,昨夜發生了什麼事,下頭的人隻怕都已經知道得一清二楚。誰曉得墨竹卻開口道:“要我說啊,小姐和姑爺恩愛,那是再好不過的事兒了。回頭我們老爺能早日抱上外孫子,我們這些個跟著服侍的,也都是有功之人不是嗎?”
寧綰朱啐了一口,道:“你一個未嫁的姑娘,曉得什麼恩愛不恩愛的?”她莫名地便想起耿琮昨夜對她說的話,她當時裝傻混過去了,可是日後呢,男人都是有尊嚴,好麵子的,耿琮已經問了這樣一次,日後還會再問麼?
誰知道墨竹嘴快,絲毫不理會寧綰朱嘲笑她,當即呱唧呱唧地往下說:“小姐,那玉梅妖妖嬈嬈的,您昨晚在西廂,姑爺在回正院的時候,那玉梅湊上去搭話,姑爺給了她好大的沒臉呢!如今院兒裏的人都知道這玉梅對姑爺存著心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