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昨兒個後半夜,耿玉就已經偷偷溜出了鄧國公府。昨夜裏,起先他確實是嚇壞了,然而耿琮一旦離去,耿玉的心思又活泛了起來。於是他先是去了東倉胡同尋常世寧,卻撲了空。常世寧昨夜在自己府裏,而不是在錦衣親衛衙門。所以今兒個一早,耿玉匆匆地上了長春侯府,想在常世寧上衙之前,將他堵在侯府裏,好說上兩句話。
而耿玉為了表現自己的“忠肝義膽”,連衣服都不曾換,就穿著這麼一身滿是血汙泥漬的袍子,前去長春侯府拜見常世寧。被侯府的人見到了,都是直皺眉頭。
常世寧一早起來,心情甚好。昨夜他在妾室房中過了一宿,尚未上衙,因此也還無人向他稟報鄧國公府發生的事情,這耿玉是頭一個。常世寧聽了下人來報,暗自吃了一驚,連忙將耿玉叫道他的小書房之中,將昨夜之事,原原本本,詳詳細細,問了個明白。
待耿玉說完,常世寧臉色已經變得黑如鍋底。偏那耿玉有些不知趣,突然朝常世寧麵前一跪,膝行數步,哀戚地說:“侯爺,那耿琮實在太過跋扈,又勾連了皇長孫轄下的士兵,聽說他們在順天府裏也有人,這樣一來,我與我父親,便沒活路了啊,這眼睜睜地要看著爵位……”
常世寧不等耿玉說完,已經突然大喝一聲,道:“住口!”都這當兒了,耿家的這對親父子眼裏也都隻有爵位,實在是扶不上牆的爛泥。常世寧一時覺得頭疼無比,他定了定神,突然轉頭,目光淩厲,直視著耿玉,道:“你剛才說,你遣人去給寧氏下了致死的藥物,卻給太醫院和民間的兩個大夫給救回來了,是不是?”
耿玉尚未反應過來,點點頭道:“是呀,當初問的清清楚楚的,那確實是死藥,根本無解的啊……”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身上一股大力襲來——正是常世寧,當胸便踹了耿玉一腳。耿玉被他那位外室娘如寶似玉地撫養長大,哪裏吃過這種苦頭,當下抱著胸口,歪在一邊,哼都哼不出一聲。
而常世寧則冷笑一聲,道:“你小子,翅膀夠硬的啊,竟然敢違拗我的命令,自作主張了啊!”他一不做二不休,突然踏上一步,伸足踏在耿玉身上,冷冷地道:“你說,那死藥究竟是從何人手裏得來的?”
耿玉口中哼哼唧唧的,但是腦子裏卻飛快地轉著。“這,這是從……”他被常世寧踏在地上,眼前卻突然出現了一雙女子的纖足,正穿著一雙粉緞的繡鞋,盈盈地立在常世寧麵前。一個嬌柔婉轉的聲音在說:“侯爺,您這是怎麼了,一大早地,發這麼大的脾氣?來,來用一點茶點,再說也不遲嘛!”
常世寧臉更黑了,冷冷地道:“我的話,便都不用聽了麼?我說過這間屋子不許你等進來,轉眼便可以當耳旁風了麼?”那女子似乎甚是害怕,手中托著的盞碟輕輕地發抖,發出一聲聲脆響。常世寧怒喝一聲:“還不快滾!”
女子放下杯碟,一聲不響地退了出去。耿玉眼前的那雙粉緞繡鞋轉眼便消失了。可是他也已經打定了主意,常世寧再問,他便一口咬定,那藥物是從一名江湖遊醫手中買來的,價值千兩,他也是在兩三個人身上試過了之後,才敢安排下在寧氏的食物之中的。
常世寧聽畢,冷笑一聲道:“你這話說得是真是假,我自有辦法去查實!”耿玉聽了常世寧這麼說,倒放下不少心來,常世寧肯去查,這說明眼皮子底下的這一關他算是暫時過了。
常世寧便將耿玉身上的那隻腳拿開,卻突然又在耿玉身上踹了一腳,將他遠遠踢開,道:“你給我記住,寧氏不是你能動的!”
“為……”耿玉剛剛想問“為什麼”,後頭幾個字卻被他生生吞了下回,心裏卻無端端覺出幾分曖昧來。
“寧氏對日後大業,大有用處。爾等千萬不可以擅動此女,萬萬不可以傷及她的性命,記住了麼?要是有下次,小心我扒了你的皮!”常世寧嚴正地教訓耿玉。
而耿玉的視線壓得極低,這時正好能見到剛剛進來的那雙粉緞繡鞋在門外的簾子外頭停留著。而聽常世寧說了這句話,那雙繡鞋便馬上轉向,悄無聲息地移開了。
耿玉無奈,即便是違心,但是還是應下了。他顧不上去想門外那雙繡鞋與美足,這時連忙抱著常世寧的大腿,開始問計:“小侯爺,如今您說我們該怎麼辦?耿琮已然欺到了我家國公爺頭上,我實在是擔心,怕時候國公爺與我都失了現有的權柄,即便是心有餘,隻怕也力不足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