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寧綰朱一早起來,隻將林建義、全明旭、燕十九和葉嬤嬤等幾個人召到了自己臥室外頭的一間小花廳上。耿琮現身,大家未免都驚訝不已,驚訝過後,卻都覺得大喜過望,好像吃了一枚定心丸。
寧綰朱氣定神閑,葉嬤嬤盯著她的麵孔看了半天,隻見寧綰朱氣色好得多了,麵上容光煥發,眼下一圈青色已經不見,目光如水,偶爾看一眼耿琮。耿琮依舊是一副落魄潦倒的打扮,胡子沒剃,身上那件“鶉衣百結”的舊棉衣也沒有換下來,可是偏偏整個人顯得英氣勃勃,站在妻子身邊,更顯得男的英武,女的嬌豔。
葉嬤嬤心裏想著,這位姑爺,才與自家小姐是天作之合,天生一對;果然耿琮一回來,寧綰朱立刻“藥到病除”,仿佛萬事再也難不倒她。
接下來,耿琮低沉著嗓音,將西北軍中的事情,細細地給林建義等人解說了。在座的人都是大驚失色,燕十九最是沉不住氣,當先問:“小公爺,前兩日刑部下了海捕文書,那麼這件事情是刑部的人在後頭操縱的?”
林建義已經在大搖其頭,他對朝中的人事極其熟稔,曉得刑部尚書公孫襄是個自詡“眼裏揉不得砂子”的傻老頭兒,“隻怕是被人利用了去吧!”
耿琮緩緩地點頭,“在從宣同一直到口外,暗中攔截我的人都是當兵的,”那種曾經經曆過千軍萬馬的大陣仗之人,氣質也與尋常侍衛武士有所不同。“及至過了張家口,前來截殺的人就都換成了錦衣親衛的人。”耿琮想起一路亡命的經曆,和在路上死難的兄弟下屬,雙眼微紅,右手緊緊地握成拳。
“錦衣親衛?”聽到這個恐怖機構的名字,在座倒是好幾人都倒抽了一口涼氣。林建義試探地問:“這……這難道背後與漢王有關?”
漢王?錦衣親衛?除了林建義以外,隻怕餘人如燕十九之流,尚無法了解這兩者之間的聯係。全明旭更是張大了口,而燕十九則驚得臉色青白。耿琮剛要開口,寧綰朱卻先點著頭說:“不錯——”
她神態平靜,眼光在眾人麵上緩緩地掃過一圈,為眾人解惑道:“沒有什麼是不該想、不能想的念頭。如今皇上病重在外,有人膽敢阻攔太子前往奉詔登位,這樣的人隻可能是漢王或是趙王。而錦衣親衛早年是漢王親手所創,而如今執掌親衛的長春侯,又與漢王頗多首尾,這樣看來,漢王的嫌疑最大。”
燕十九畢竟不如林建義與全明旭那樣,見識過寧綰朱對時局的判斷,這時候忍不住插嘴,問:“為何隻可能是漢王或趙王呢?若是其餘藩地的藩王,或者是軍中那一員大將,難道沒有可能麼?想當年,高祖皇帝不就是軍中出身的麼?”
寧綰朱微微一笑,看向耿琮,耿琮卻朝她點了點頭,鼓勵妻子往下說。寧綰朱收回眼光,微微笑著說:“無他,有利可圖耳!”
如今天下之勢,不比當年高祖建朝的時候,當時還是群雄並起,全境烽煙不斷。而如今,經過幾代皇帝的經營,再加之大周境內人心思定,尋常武將要仿當年高祖事,幾乎絕無可能。但若是老皇帝駕崩,新皇即位,這就難說了,太子仁熙,漢王仁煦,趙王仁簡,三個人都是皇上的兒子,而且都是當年先皇後嫡出。總之,就是誰讓屁股先蹭到那把龍椅上,誰就先占了優。
燕十九總算明白過來,右手在大腿麵上狠狠一拍,說:“這皇上本是招了太子殿下去西北覲見,這漢王攔著不見,這不是篡位謀反不成?”
林建義卻說:“隻怕是漢王在京畿的布置尚未妥當,如今想暫且拖上一拖。又或是漢王本人想星月趕到宣同去,奉旨也好,矯詔也好,隻要皇上有個好歹,那還不是他說什麼便是什麼!”
聽了林建義的話,大家一起點頭,而耿琮卻冷笑道:“漢王本人想要去宣同,隻怕也是有去無回。第一,如今皇上不在宣同兩地,皇上人在何處,隻有軍中幾位重臣知道。第二,皇上已經下了嚴令,若前來覲見的不是太子,而是其他宗親的話,見一個,便殺一個,見兩個,就殺一雙。”
寧綰朱聽得睜圓了雙眼,歎道:“想不到皇上重病垂危之際,竟也想得這樣周到。”她麵上絲毫沒有作偽的神色,確實是一片崇敬。
耿琮望了望她一眼,幹咳了一聲,“夏先生如今就在宣同,皇上予了他便宜行事的權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