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亦冼無法,隻得命人收拾了香案,耿氏族人都隨之出來,跪在耿亦冼身後,靜聽旨意。可是聽畢宣旨,耿亦冼驚得背後一身的冷汗,山呼萬歲之後,竟然雙手顫抖,接不住旨意,險些將那黃綾聖旨給摔了。
跪在耿亦冼身後的耿氏族人,此時紛紛抬起頭,有些人帶著憐憫的目光看著耿亦冼,也有些人輕蔑地撇著嘴角,仿佛在說:“我早就與你說過,國公爺這麼玩兒,遲早一天玩火自焚,把自己個兒給賠進去的。”
那旨意中說,先帝西征之時,耿亦冼在京中曾經“助逆”,縱手下行凶,在京郊聚眾械鬥,攻擊無辜,種種罪行,早已查實,如今聖上下旨,便擄奪了耿亦冼的爵位,廢為庶人,其爵位由世子耿琮繼任。
宣完旨意,黎內侍漠然地道:“好了,耿大人,雜家便要回宮複命了。耿世子,哦不,如今的鄧國公早間便在宮中受了旨意,也已經去過禮部,隻怕不久就要回到這府中來的,您還是收拾收拾迎接新國公爺回府吧……”
誰想到那耿亦冼突然狂躁地一躍而起,戟指著黎內侍罵道:“這是什麼狗屁旨意,你這狗屁太監,從來不曾見過的,想必是假傳聖旨。我耿氏一族,絕不從這亂命!”
耿亦冼雖然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文臣,可是發起瘋來,也甚是恐怖,將那黎內侍驚得連著往後退了幾步,身子一歪,連頭上的冠都斜了過來。
可是耿亦冼要拖著耿氏一族的人一起下水,耿氏族人也不依啊。耿家的族長見耿亦冼瘋態駭人,嘴一努,已經有幾個年輕的族人,上前先摁住了耿亦冼,族長親自出麵,安撫那黎內侍道:“黎大人千萬莫要與國公……嗯,國公爺他爹一般見識,此人有失心瘋的舊疾,時不時就發作,他剛剛說的那些話,實在是都當不得真的。”
黎內侍驚魂未定,正了正頭上的冠,見耿亦冼已經被人製住,總算放下心來,顫顫巍巍地道:“還是皇上聖明,這樣的人擠著爵位,於國家社稷,有什麼用啊!”
耿氏族長覺得這黎內侍說話酸氣甚重,不似一般的太監,便也順著話往下說:“是是是,隻是這國公爺……國公爺的爹助逆,已經丟了爵位,原先那些官職什麼的,還能保住麼?”
黎內侍冷笑道:“爵位都擼到底了,官職什麼還有啥可想的?”他話音剛落,耿亦冼突然掙脫了兩個耿氏子弟的束縛,衝著黎內侍說:“我要去麵聖,這都是什麼亂七八糟的罪名,刑部那些人,將我兒審了三四個月,就將人抬了回來,什麼交代都沒有,人便不中用了……”說著耿亦冼雙目之中已經滾下淚來,倒是一副蒙了冤屈的慈父模樣。
耿氏族長回身便拖他,道:“混說什麼呢,什麼您兒子,外頭襲了爵位的那個,才是您的正經子孫呢!”說著將耿亦冼往旁邊一推,黎大人長,黎大人短地將那黎內侍奉承了半日,一路將他送了出去。
而宗祠前頭的耿亦冼則跳了半天的腳,外頭族長才回來,白著臉,丟了一份紙在耿亦冼麵前,指著依舊躺在祠堂裏擔架上的耿玉道:“將這小子給我抬出去,擱在我耿氏的祠堂裏,便是玷辱了我耿氏一族啊!”
耿亦冼怒吼一聲,自己撲上去護住了無知無覺的耿玉,道:“誰敢?”
族長看看耿亦冼,眼光之中似乎帶了一兩分憐憫之色,從袖中丟出一張紙,道:“國公爺看看這個吧!”
耿亦冼將那張紙拾了起來,拿在手中,看了半日,突然抖了起來,說:“這個……這個不可能是真的哇!”
耿氏族長長歎一聲,道:“且不論這個到底是不是真的,隻是外頭人都已經知道了這個事兒,我耿氏一族,便絕不可能接納他入族中。不是我說您,早知今日,何必有當初啊!”
這族長與耿亦冼數十年的交情,總算是將耿亦冼勸慰了兩句。前頭傳來大開中門的聲音,接著便有人往後頭宗祠這邊傳訊,說是“新”國公爺過來了。
族長憐憫地看了一眼耿亦冼,道:“說老實話,這如今,你既無爵位,也無官職,這玉兒也怕是再醒不過來的,將來這日子怎麼過,您還是好好想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