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如此——”永昌帝點頭。身旁孫貴妃這才大鬆了一口氣,臉上稍許恢複了幾分血色。
聽到這裏,永昌帝麵上突然出現一點笑容,伸出手,對那蕭燁說道:“你且過來。”蕭燁直愣愣地依言過去,跪在永昌帝身前,隻聽皇帝說道:“照朕說得去做,回頭……就算不能拜這寧二先生為師,朕也保你南詔國一個異姓封王的榮耀便是!”
聽到這裏,萬國使臣全體都激動了——他們為何就沒能打聽到這永昌帝雅好丹青,隻要和畫技扯上關係的,甭管是南疆小國還是東北高麗,都能弄個大周王爺當當,這等好運道實在是羨煞眾人。
然而湊上去聽永昌帝說話的蕭燁,麵上則露出幾分疑惑,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似的,然而她一邊聽永昌帝說,一邊連連點頭,表示為了能拜這位寧二先生為師,她什麼都肯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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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後便是寧家雙胞胎娶妻之日。說來也巧,寧家雙胞胎娶了大周一位童姓人家的雙胞胎閨女,兩對雙胞胎以前偶然見過一麵,也不知有什麼古怪,雙胞胎之間便自然能將常人區分不出的兄弟(姐妹)倆分辨得清清楚楚。所以前來寧家道賀的親友,聽說了此事,無不稱讚這乃是天賜的良緣。
然而這天在寧家的喜宴上,卻出了一件奇事。隻因寧家雙胞胎結親頗為低調,請的都是至交好友,因此這件事情由寧家親友的朋友仆下之口慢慢傳揚出來,竟然傳了好多個版本,莫衷一是。
有些人傳說,那位傳聞中的南陽寧二先生,因與內閣大學士寧裕有舊,偶爾過來參見寧家兩位公子的婚禮,在婚禮上遇見了畫技出色的南詔國小王子,當即選定為南陽烙畫神技的傳人;也有人說,寧家長女,鄧國公夫人回京,卻不知為何,被一位南詔國小王子看中,多方糾纏,鄧國公愛妻如命,自然衝冠而怒,火速派人進京將妻子接回遼東;也有人說,實情絕對不是這麼簡單,那南詔國小王子,實際上確是女兒身,乃是奔著英武俊秀的鄧國公本人去的,鄧國公夫人自然不願,隻好立個師徒的名分,免得將來這位南詔美女對鄧國公再有什麼別的想頭。
然而三個月之後,永昌帝在宮中收到了他想要的東西。
永昌帝慢慢地展開了畫軸,隻見畫卷一開始,繪著一名年紀不過二十許人的美貌少婦,溫柔嫻雅,坐在桌邊,一麵執筆作畫,一麵抬頭看著另一邊。永昌帝盯著那畫中人看了很久,唇邊流露出一絲溫存的微笑。
可是他再展開畫卷,卻見到那少婦身前,有三名幼童正在玩耍,一名年長些,十歲上下,完全是一副小大人模樣,抬起頭,看著畫卷右邊,另外兩個都隻是五六歲年紀,一個男孩一個女孩,都在低頭鬥草。永昌帝登時想起早年曾聽說鄧國公夫婦得了一對龍鳳胎,當時自己還著人賜下了一對玉璧給這兩個孩子。永昌瞅了瞅畫麵,果然見那兩個孩子胸前,都用金項圈佩著玉璧,好似就是自己所賜的那一對。
永昌心裏登時便有些落寞。他至今無子,將太後與群臣都急壞了。
他繼續將那幅卷軸慢慢地展開,之間畫卷的最右端,卻立著一名身穿勁裝的男子,身背弓箭,英氣逼人,似乎剛剛從演武場上下來。那男子嘴角含笑,望著畫卷左端的那名青春少婦,兩人似乎在含情對視。
直到這名男子的出現,整個畫卷才有了意義。永昌這才看明白,畫卷兩端的兩人,心意相通,乃是一對璧人;而畫卷中央的三個孩子,年長的一個,已經見到了父親,抬起頭來好似要與父親行禮。而年幼的兩個,還未注意到父親的出現,全部精神還集中在自己的遊戲之上。
雖然明知這隻是南詔蕭燁的畫,永昌帝還是忍不住一伸手,“嘩”地合上了畫卷,半閉上了眼睛。
可惜得很,蕭燁畢竟不是她,永昌眼前是空的,什麼圖景都未留下。
永昌帝苦笑一聲,正將畫卷撂開,卻突然“咦”了一聲——他胸腔裏分明湧動著一些羨慕與向往之情,而他也明白,這明明便是蕭燁在作畫時想要表達的情緒,此時也已經準確無誤地傳達給了他。
永昌帝此時閉著眼,笑容之中,苦澀之意盡去。能這樣羨慕與向往,或者也不失為一種幸福。
——南陽烙畫,隻要畫者用心,觀者自然能夠體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