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三章 有姐何今宵(3 / 3)

所以,矛盾糾結的心情,始終無法消彌。一方麵抵製不住心底的渴望想要靠近,一方麵又覺得這種行為是對歡歡的背叛。除了歡歡,任何女人,他都不能動心,更何況這個女人還是歡歡的姐姐,歡歡若是知道,定會覺得他肮髒齷齪不可饒恕。

坐在沒開燈的車裏,譚牧年一支接一支地抽煙。

每晚十點半,他就像中了蠱,四肢完全控製不住大腦,無論他怎麼繞,車子最後還是會停在有家私房菜門外。

聖誕節即將來臨,平時冷清的街道因為多了聖誕樹的點綴而多了些溫情,但這些溫情都抵不上從有家私房菜窗玻璃中透出的暈黃溫暖。

玻璃上的水汽讓他隻能看到室內隱約的身影,但,那是她的身影沒錯。收拾完前廳,再過十分鍾,她就會走出來。出來時,她會習慣性地攏攏大衣,衝兩隻手嗬嗬氣,然後埋頭走上回家的路。

一到冬天,歡歡手腳就冰涼,睡覺時喜歡將雙手伸到他腋下雙腳踩著他大腿取暖。

“牧年,你要給我當暖爐,一輩子。”歡歡說。

牧年笑,“一輩子就夠了?那,我下輩子給別人當去。”

“你敢!這輩子,下輩子,下下輩子,下下下輩子,所有的輩子,你都要給我當暖爐。”

孩子氣的嬌嗔尚言猶在耳,她卻率先拋棄了他這個暖爐。

“牧年,我們離婚吧。”這是她附在“離婚協議書”上的字條。

曾幾何時,她不再需要他的溫暖,寧願蜷縮成一團,也不願棲進他的臂彎。

歡歡,如果早知是這種結局,我一定會拋下所有,不讓你感覺到絲毫冷落。

歡歡,你知不知道你很殘忍,用死這麼決絕的方式,不給我留一點機會。如果你恨我,我則恨你更多。

手機鈴聲響起時,譚牧年手一抖,半截煙灰落到另一隻手背上,灼灼的疼。

魏聚塵在那頭說:“今天返回的調查結果很出人意料,為了進一步核實,我想聽你再講一遍你三年前認屍的過程,越詳細越好。”

本能地,譚牧年問:“那具屍體有問題?”

“目前來看,疑點很多。如果您同意,我希望開棺驗屍。並且,我想讓你提供一份你兒子的血液樣本進行化驗。”

這個消息,譚牧年一時難以消化。

注意到羅錦素從店裏走出來,他道:“一會兒,我們麵談。”

收了線,他發動車,像往常一樣徐緩地尾隨在她身後。

她也像往常一樣,沒有回頭,徑直往前走。

隻是,這一次,當到了悠世閣門口,她突然轉身,朝他走來。

他緩緩將車停在路邊,摁下車窗玻璃,看著她靠近,看著她開口。

“不要再玩這種無聊的遊戲,很討厭!”

遊戲?討厭?

她似乎活在一無所知中,對他的痛苦和煎熬完全無法感同身受。

不知說什麼,隻能貪婪地用目光將她的表情一一收藏,歡歡生氣時也愛這樣跺著腳說話,圓溜溜的眼中似有跳躍的小火焰,嘟起的小嘴似受了滿腹委屈。

此時的羅錦素,隻知道自己醞釀了足夠的勇氣和怒氣才敢對他大聲嗬斥,她以為說這樣的話就能充分表達她對他的厭惡以及想要不受打擾的心情,結果咧,他不但沒有像預期的那樣反問“小姐,這馬路是你家的嗎”,也沒有給出什麼“我隻是碰巧經過這裏”之類的解釋,他隻是默默地瞅著她,瞅得她心裏直發毛。

那對漂亮的鳳眼裏,似乎蓄滿了哀傷,疼痛,還有,憐惜。

在這樣的注視下,她事先擬好的腹稿根本無法說出口,似受了他的感染,她也一下子傷感起來,眼眶一熱,她快速轉身,一邊急步往悠世閣走,一邊摞下沒有說服力的宣言。

“不準在我家門口抽煙!”

“何今宵,自十五歲起就成了植物人,一直躺在多倫多一家醫療研究所裏。但奇怪的是,三年前的元月四日,何今宵竟然有一條從這裏到多倫多的出境記錄。元月五日,何今宵出院,出院手續的辦理人不詳。關於何清歡的出境記錄,沒有。

“由此可以推測,何清歡是持何今宵的護照出境。原因,大概是看到你在各媒體登的尋人啟事,不想讓你找到,所以用另一個身份離開。

“從那年的元月份直到今天,都沒有任何關於何清歡以及何今宵的出入境記錄。並且,從那以後,關於何今宵的任何信息,都查不到。

“據你所說,三年前你去認屍時,沒有去交警隊,也沒有去警察局,去的隻是醫院的太平間。這一點,很可疑,不符合正常的工作流程。於是,我們調查了那起車禍。元月份發生的車禍中,爆炸燒焦的隻有一起,發生在元月二日,是一對父女,那個女孩十九歲,和父親一起去度假,途中在閃避一輛卡車時墜入懸崖。我們也查了醫院的記錄,你認屍那一天,隻有一具燒焦的女屍存在太平間,正是那個女孩。我們找到女孩的母親,據她講,她女兒的屍體是元月十三日從醫院運出火化的,時間是你妻子下葬的第二天。所以,我推測,在你親眼看到裝殮和下葬的過程中,有人動了手腳,被你下葬的,很可能是具空棺。為了驗證,我請求你同意我們開棺驗屍。”

聽完魏聚塵的陳述和分析,譚牧年隻捕捉到一個信息,那就是,歡歡可能還活著。被這個推測震撼著,他久久說不出話。如果這一切推測都是真,那麼,一個妻子,如此大費周折地安排一場死亡,到底是為了什麼?

出人意料的,棺材不是空棺,裏麵躺著一具白骨。

看到白骨的刹那,譚牧年隻覺胸腔似被再次撕裂,歡歡仍活著的希望再次破碎。

這段時間的希望失望,再希望再失望,心情就像坐過山車,起起伏伏,難以平靜。

他手指緊捏著墓碑,用力之大,幾乎要掰掉一個角去。隻有把力量貫注在手指,他才能支撐自己站立。

驗屍專家戴上白手套,細細檢查一遍後,做出結論:“這不是燒焦過的屍體,如果沒猜錯,這人應該是自然死亡。從胸腔部位來看,這裏曾經動過手術。並且,這具女屍的骨質異於常人,我需要回實驗室做進一步分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