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知道一念之差帶來的是她的不知去向,譚牧年定然不會先去找羅邇。
在悠世閣苦苦等了一宵,等到的是她的徹夜不歸。
滿眼血絲地撲到有家私房菜,看到的卻是門上掛著的“一月休業,二月再見”的小木牌。
頹然地站在街頭,冬季的淩晨,四周一片霧氣,譚牧年覺得自己就像走失在迷霧裏的人,明明看到前方有光亮,偏偏怎麼也觸摸不到。
在他向魏聚塵打電話求助時,羅錦素和羅錦生一起上了一架飛機。
坐定後,羅錦素捂著狂跳不已的眼皮,強迫自己閉目養神。
一定是連續幾日的失眠造成的眼部痙攣,休息,休息一下就好。
自我安慰著,可心底的不安還是隱隱冒了出來。
身邊,羅錦生仍在試圖說服她。
“姐,其實我一個人去就行,你不必每年都陪我。”
她板著臉,故意歪曲他的好意。
“怎麼,難不成你連姐姐一年一次出國散心的機會也要剝奪?”
“當然不是,我……”
羅錦素“撲哧”一笑,抬指敲上他的頭,“傻瓜,逗你玩呢!”覷到他不滿的瞪視,她垂下眼,輕歎:“讓我多盡一點心吧,這樣我會好受點。所以,姐姐是為自己不是為你,你的,可明白?”
總是這樣,不想造成他的心理負擔,她就老愛把什麼都往自己身上攬。如此善解人意的姐姐,他豈會不明白?
不想戳穿她,於是建議:“姐,下輩子,讓我做哥哥你做妹妹吧。”讓我也照顧你保護你。
“唔,好。”羅錦素一本正經地點頭。“待我歸西後,我會和上帝談判試試的。”
“姐,我是認真的!”羅錦生抗議。
“我知道。”幫他掖了掖毛毯,羅錦素結束談話,“乖,閉上眼休息,十幾個小時的飛行,千萬不能累著。”
說完,她取出眼罩,率先閉上眼。
盡管看不見,她還是能感覺到弟弟灼灼關心的目光。
果然,沒一會兒,她聽到他小聲說:“姐,昨晚你和爸爸的談話,我都聽到了。”
不知道怎麼接話,羅錦素選擇裝睡來逃避。
“雖然不知道你們之間發生了什麼事,但以這種極端的方式來解決,並不是最佳方案。任何事,隻要存在,就總會留下蛛絲馬跡,即使再嚴加防範,真相早晚會浮出水麵。”
知道爸爸說得有理,可她就是沒有勇氣麵對。
當初那麼決絕,多多少少帶著些怨恨和衝動。
當一切照計劃執行後,說不後悔,不可能。
但,已無法回頭。
尤其是現在,在得知自己的行為造成了怎樣嚴重的後果後,她更是回不了頭。
如果說當初尚還有挽回餘地卻因她的沒有堅持而提早結束的話,那麼這一次,一切都無法挽回。該發生的都已發生,死者不能重生,而她,更是沒有可能可以重新站回到原來屬於她的位置。
隻要活著,終歸會被找到。
隻是,她沒想到,他來得這麼快。
抵達異國他鄉的第五天,他們終於麵麵相對。
拉開房間的門,看到是他,她第一反應是快速關門。
似早料到她有這一招,他的腳更快,插進門縫,再用力一推,她就踉蹌後退,若不是被身後矮櫃擋著,恐怕會當場倒地。
用力將門在身後甩上,他朝她步步逼近。
布滿血絲的雙眼,淩亂糾結的頭發,胡髭叢生的下巴,惱恨怨懟的眼神,他就像一個飽受苦難的複仇者,對她施加在他身上的一切,咬牙切齒,恨之入骨。
這樣的他,很陌生,也很令人害怕,她不由得後退,可是背後的矮櫃緊緊抵著她,她根本退無可退。
然後,肩上一痛,他抓住了她,臉逼近她的臉,鼻孔裏噴出的火熱氣息似要灼傷她的臉,引來一陣陣無助的眩暈。
兩腿輕顫著,她無法動彈,雙手用力抓住身後的矮櫃,力持鎮定。
“怎麼是你?”
盯著她的眼睛,他加大握住她肩頭的力量,如果可以,他真想一把將她捏碎,看她還怎麼在他麵前裝陌路。
羅錦素隻覺雙肩似被分筋錯骨了般痛得彎下身,可是盛怒中的他,完全不給她緩解疼痛的機會,用力一提,將她拉離地麵抵在牆上。
“到底有多恨我,恨到要用詐死的方式離開我!”
盯著她的眼睛,他低咆,聲音似受傷的獸,眸中凝滿傷痛和悲哀。
別開臉,羅錦素猶自垂死掙紮。
“我,放開我,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她的不知悔改,徹底摧毀他的理智。
更用力地抓痛她,似乎隻有讓她疼痛,才能麻痹自己疼痛不已的心。
她倔強地咬著唇,不呼痛,不求饒,一臉平靜,就好像他所做的一切,都撼動不了她分毫。
吸了口氣,她開口:“譚先生,我們……”
“閉嘴!”
到了這個時候,她還嘴硬!她叫他什麼?譚先生?譚先生?!
真想把這張不經大腦的嘴咬掉!
俯下身,他粗暴地攫住她的唇,泄憤般噬咬。
血的腥甜迅速躥入口舌,她越掙紮,他鉗製得她越緊,在她張嘴喘息尋求氧氣時,他撬開她的牙齒,以凶猛的力量掠奪她口中更多的氧氣。
這樣的他,就像在說,“要毀滅就一起毀滅”,唇齒間傳遞的絕望如此明晰,讓她想不去感知都不行。
瞧瞧她都做了些什麼,竟然讓這個淡然冷靜的男人受此莫大傷害。
牧年,牧年,如果我說,我愛你九十九,恨你隻有一分,這樣,你是不是就會,原諒我?
感覺到她的回應,那麼溫柔,譚牧年心裏一酸,微微撤出她的口腔。
與其說是懲罰她的不誠實,不如說是難抵心中渴望她的疼。
她的嘴唇是熱的,很好。
她的呼吸是熱的,很好。
她能在自己懷裏,很好。
隻要她活著,一切都不重要,什麼也不必追究。
隻要她活著,還有什麼比這更重要?
既恨,又感激,就算是被耍得團團轉,就算過去三年如身處地獄,可是當確認她一切安好,所有的恨都變得不足為道,一顆心滿滿盛載的,全是感恩。
粗暴的攻掠,轉化為柔情,和著她溫柔的回應,繾綣纏綿。
享受著這份寧靜與美好,沒有質問與譴責,沒有謊言與逃避,隻是單純地,順著心底的渴望,你感應我,我感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