捏著他的名片,羅錦素很鎮定地上了車。
車內,譚牧年望著那道離去的身影,問得漫不經心:“那人是誰?”
“哦。”一邊係著安全帶,她一邊答得隨意自然,“問路的。開車吧,小安在家等急了。”
沒說什麼,他快速將車駛了出去。
兩人各懷心事,一路無語。
……
第二天,羅錦素如約來到一家茶餐廳。
簡單寒暄後,趙柏年欲言又止。
羅錦素不動聲色,好似完全看不出他所為何來。
這世上,總是有一些好心人,他們沒什麼惡意,隻是過分熱心,時常愛打著“我是為你好”的旗幟對他人進行一些所謂善意的提醒,也不管這種提醒是不是被別人所需要,反正他們不說出來就覺對不起自己的良心。既然盛情難卻,她隻好抱持“左耳進右耳出”的原則,姑且聽上一聽。
“歡歡,牧年對你好嗎?”老人很謹慎地先拋出一個問題。
“挺好。”她答,微笑。
“挺好就好,挺好就好。”一迭聲說著,老人麵露猶豫。
羅錦素兀自喝茶,不急不忙。
老人忍不住,再次開口:“歡歡,我聽到一些傳聞。”
“哦?什麼傳聞?”循著他的話,她適時給予配合,暗忖著如果是有關林星,她是不是該一口否認。
“關於你父親的死因。”終於說出口,老人明顯鬆一口氣。
羅錦素麵色一變,茶水從杯沿溢出來,燙了手。
沒想到,他會提起那件事。那麼久了,她以為人們早該淡忘。
慢悠悠地拿紙巾擦了擦桌上的水漬,她淡聲應:“爸爸是腦溢血過世的,我當時在場。”
“老何身體向來很好,如果不是因為受了破產的刺激,怎麼可能突發腦溢血?”趙柏年提高音量,比她這個當女兒的還激動。
確實,當時正是因為被要求進行破產申請,爸爸才突然倒下。這一點,不可否認。
閉上眼,那天的情景就浮現眼前。早上爸爸還好好的,中午就撒手人寰,匆忙得連句遺言都沒來得及交代。
“如果不是譚家黑了你們家的八千萬貸款,老何的公司又豈會破產!”事隔多年,老人仍憤憤不平。
“這世上怎會有這種親家,明明說好隻借用三個月,誰曉得到期後竟然說一分錢拿不出來,簡直欺人太甚!”
“天網恢恢,疏而不漏,聽說那兩人出車禍死了,一報還一報,壞人做久了總是要還的!”
“沒有那八千萬,就沒有現在紅極一時的譚氏度假村項目,也就沒有譚牧年的今天!他小子不知感恩,竟然還鬧出緋聞,別以為你現在無父無母就無人依靠,以後趙伯伯給你當靠山,他小子要是敢欺負你,我定找人幫你廢了他!”
“是不是他們譚家一直對你瞞著這件事?我就知道,姓譚的,全是白眼狼!”
“你說你發生了事故?調查過嗎?是不是他們譚家為了八千萬想要殺人滅口?歡歡,你太單純,以後可要多長個心眼。”
老人義憤填膺慷慨激昂,羅錦素恍恍惚惚聽著,半天沒有言語。
這些年,牧年就是頂著這樣的傳聞生活?她果真是太單純了,以為通過自己的離開就可以讓他解脫,哪曉得外人的想象力如此豐富,殺人滅口?嗬,她將他推入了怎樣名譽受損的地步?
出了茶餐廳,她去了銀行。
那裏有一個指紋保險箱,裏麵存著母親留給她的遺物。
一封信,一個存折,一張名片,一本護照,一套房產,若幹首飾。
這些,是當年父親的公司宣告破產後,母親能留給她的全部。
取出信封裏的信,她第N次閱讀。
……
歡歡:
媽媽曾對你說,唯有到了走投無路之時,你才能打開這個保險箱。現在,已經到了這個時候了?親愛的女兒,不要哭,相信媽媽,時間是最好的藥,這世上沒有什麼事是過不去的檻。媽媽隻恨生命太短,無法陪你走更長遠的路,隻求以下的安排,能幫你做出決定渡過難關。
在媽媽心底,其實一直有個擔心。你,太過依賴牧年了。你十五歲認識牧年,自此之後,他就成了你生命的全部。“牧年,牧年”,你時常將他掛在嘴上。布穀鳥也不過是在每年芒種前後叫幾聲“布穀布穀”,而你,我的女兒,卻是一年四季不停斷。若是牧年疼你寵你,媽媽自然不用擔心,可是,有件事,媽媽一直瞞著你。
牧年是個好孩子,正因為是個好孩子,媽媽才擔心,擔心那件事會影響你們的感情。與其讓你從其他渠道聽一些不確切的傳聞,不如讓媽媽親自告訴你。
譚家,確實找你爸爸借用了八千萬的貸款。那筆貸款原本是你爸爸用於周轉的,當時你譚爸爸因為要上一個度假村的項目,貸款沒有及時批下來,所以找你爸爸商量暫時借用三個月。隻是,商場上的事,朝夕可變,那個度假村項目,原本萬無一失的貸款,由於政策調整,竟然遭到了拒批。追加投入的八千萬,不但收不回來,若是一不小心,這個項目就會爛尾,屆時的損失難以估量。人生就是這樣,屋漏偏逢連夜雨,你爸爸的公司偏巧在這時也遇到了問題,資金周轉不靈,破產指日可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