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牢牢地攀著他,痛不可抑中一個用力的擁抱讓他腳下不穩,兩人跌倒在地。
即使是這樣,他仍攫取著她的唇舌,一刻也不願分開。
而她除了承受,連回應的力氣都沒有,偶爾喚著他的名字,心裏充滿滿足的歎息。
他還要她,隻要他還要她,他們之間就不會完。
牧年,牧年,你該知道,這麼這麼愛你的我,怎麼舍得再一次離開?
浴室裏,她躺在他身上,兩人一起浸入浴缸。
誰也沒有開口說話,就仿佛剛才的失控發作和激烈歡愛都不曾發生。
枕在他胸口,她的指無意識地劃著圈,思索著該如何打破沉默。
三年前,如果她晚一天離家出走,或許一切會大不相同。
十二月三十一日,他拿到所有的變更文件,他將屬於爸媽和他自己合計百分之七十的股份全部轉至她的名下,如此,連本帶利還清了八千萬,他終於可以減輕一點虧欠的愧疚。
可惜,這些,她全不知道。
她隻記得,那天晚上,他說七點回來,於是她從七點等到十二點,最後,等不下去的她,將《離婚協議書》攤在他書房的桌上,然後逼著自己上床睡覺。
半夜,迷迷糊糊中,她聽到他走到床邊說了句“歡歡,明天我們好好談談”,懦弱的她,根本沒有勇氣聽他當麵說什麼“好,我們離婚”,光是想象,就痛如刀割,她哪裏敢給他機會和他麵談。
是誰說過,給別人機會,就是給自己機會,她沒有給牧年機會,結果斷送了自己的機會。
牧年,如果這世上有後悔藥該多好。
“為什麼要離開我?”
終於,他啞著嗓子率先打破沉默,問出這個回避已久的問題。
她的指一頓,過了好一會兒才艱難地道出原因。
“因為,太愛你。”
雖然這個原因讓她自己都覺得站不住腳,可它卻是事實。
“因為太愛你,所以不願你因為八千萬而糾結不開心。因為太愛你,所以希望有更好的人來配你。因為太愛你,所以才想用自己的死來讓你徹底解脫。”
聽到這樣的解釋,譚牧年酸澀地閉上眼,“你早就知道那八千萬?”
“媽媽預見到你可能會因為八千萬而愧疚於我,所以在臨終前給我留了封信。牧年,爸爸的死,不是你的錯,如果你以為我會恨你,那,你更應該恨我。如果不是我詐死,你不會變成孤兒,爸媽不會出車禍。”
“不,我不準你這樣想。”掩住她的嘴,他沙啞阻止,“爸媽出車禍,是因為那個肇事司機醉酒駕駛,和你一點關係也沒有。”
“不,是我的錯,如果不是接到我的死訊,他們不會在那天出門。是我害死了他們。”
強烈的自責,令她不由得提高了音量,眼淚又湧了出來。
隻要她活著一天,她就沒辦法不自責。
驀地,衛生間的門被推開,一個小小的身影衝進來。
“是小安害死了爺爺奶奶,是小安,不是媽媽,是小安,是小安……”
譚牧年快速扯下浴袍罩在兩人身上,小安握著拳,哭得泣不成聲,不斷重複著:“是小安,是小安,是小安……”
“小安。”抓著濕掉的浴袍披在身上,羅錦素跨出浴缸將小安摟入懷中。
當時小小的他,親眼目睹了車禍的發生,爺爺當場死亡,奶奶將他牢牢護在胸前才得以將他保全,那樣慘烈的血腥場麵,在他心中一直是塊傷。如今聽到他把爺爺奶奶的死全怪到自己身上,她心疼得不知該如何是好。
“爸爸,爺爺奶奶是小安害死的,你不要怪媽媽。媽媽,小安要你,你不要離開小安。”
小小的手用力圈住她的腰,小小的臉上淚水橫流,小小的聲音充滿企求。
看著這一幕,譚牧年紅著眼,抓一條浴巾係在腰間,跨出浴缸,在濕淋淋中,將這對相擁而哭的母子一起抱了出去。
小安一邊抽泣,一邊斷斷續續說出車禍當天的經過。
“是,是小安,如果不是小安讓爺爺將車調頭,就不會撞上那輛車,爺爺奶奶就不會死。”
“是小安不好,小安把給媽媽的新年禮物忘帶了,如果不忘,就不用掉頭回去拿。”
“小安害死了爺爺奶奶,不是媽媽,媽媽,媽媽,小安要你,你不要離開我。”
這三年,她可憐的小安就是活在這樣的自責裏嗎?小安,小小的你,經受的是怎樣的心理折磨?小安,小安,都怪媽媽不好,要是媽媽不詐死,爺爺奶奶就不會死,你也不用自責而自閉。
“小安,對不起,全是媽媽的錯,對不起,對不起……”
拭著小安的淚,她的淚卻怎麼止也止不住。
無法再忍受這樣的自責,譚牧年用力分開他倆,一手握著一人的肩,強迫他們看向他。
“夠了!我們一家人還要在自責中活多久?再一個三年?還是未來三十年?告訴我,還有什麼比我們三個人在一起更重要?”
是啊,還有什麼比這個更重要?
有他,有小安,她就擁有一切,其他已經不可追的,又何必苦苦糾纏。
尾聲
又一年元旦來臨,在雪花紛飛中,羅錦素產下一名女嬰。
她叫她小新,新年的新一天,萬象更新。
小安時常捧著畫冊一聲聲喚著“妹妹,妹妹”,給妹妹念得最多的,是那隻小兔子的故事,《猜猜我有多愛你》。
每當念到最後“媽媽愛你,從這兒一直到月亮上,再從月亮那兒回到這裏來”,他都會再加一句:“哥哥愛你,從這兒一直到宇宙的盡頭,再從宇宙的盡頭回到這裏來。”
牧年會摟著她,在她耳邊呢喃:“歡歡,我也是。”
他還是習慣叫她歡歡,雖然大多數人都叫她素素。
不是沒有想過重新變回何清歡的身份,隻是,涉及因素太多,不想再給羅邇添麻煩,她最終選擇繼續以羅錦素的身份活著。
還好,對於她到底叫什麼名字,牧年並不介意,隻要她活著,即便她想再改個名字,他大概也不會反對,在他眼裏,她永遠是他的歡歡,他從她十五歲開始叫起,不介意再叫她五十年。
因為新的身份,他們重新舉行了婚禮,錦生是伴郎,阿燦是伴娘,小安和小石頭是花童,場麵盛大,耗資頗巨。
那天,林星也來了,接到她拋出的花束,她朝她揮揮手,而後頭也不回地離開。
之後聽說她辭了職,離開了B市,去了另一個國家。
至於羅邇,牧年也開始跟著她叫“爸爸”,雖然他仍介懷他的插手與隱瞞,但隻要歡歡開口,他不願拒絕。好不容易失而複得,隻要他能做到,他堅決百依百順,並甘之如飴。
歡歡,這一次,我們再不分離。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