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各個招聘單位的展台前駐步觀看,凡是對學習成績要求不高的單位,都會成為我投遞簡曆的對象。但我不會把自己的簡曆像紙錢一樣到處拋撒,畢竟一份簡曆的成本價格在五毛錢左右,而且萬一我的簡曆被某個民工撿去擦他那個大便幹燥的屁股,該是多麼惡心的一件事情。
招聘會人滿為患導致了局部的擁擠。譬如說廁所,男廁所前門庭若市,出出進進,井然有序;女廁所前排起長隊,隻見有人進不見有人出,一群濃妝豔抹的女大學生焦急地等候在門口,撅起嘴巴、皺著眉頭,等待隊伍之長以至於想上廁所的人不得不走出一百米才能找到隊伍的尾巴。有些婦女借此機會獲取蠅頭小利,她們替學生排隊收取報酬,善良的女學生為了能夠擠出更多時間應聘,不得不為上一次廁所交給替她排隊的婦女五元錢,也有性格堅強的女學生,她們寧願把屎尿憋在肚子裏,把痛苦留在心中,也不讓那些婦女有便宜可占。
我在招聘會場裏從十點轉悠到十二點,除遞出幾份簡曆外並無其他收獲。這時,我在一家外企的招聘展台處看到鄭勇,他正在整理麵前的一摞簡曆,我欣喜地走上前和他打招呼,他並未因為我的出現而表現出喜悅,相反,卻顯得有些猝不及防,“你怎麼來了?”鄭勇問。
“廢話,我找工作,怎麼不能來,你在這兒幹什麼呢?”
“我們公司招人,我來幫忙盯會兒。”
“你跟老板說說,看我能不能去你們公司?”
“哥們兒,不是我不幫你,我現在上班半年多了,還沒見過老板,我連他的高矮胖瘦都不知道。”鄭勇顯出很為難的樣子。
“那你在單位負責什麼工作?”
“就負責這些。”鄭勇拍拍手裏的簡曆,“幫他們打雜工!”
“你跟負責人事的經理熟不熟,幫我說句話。”
“實話跟你說吧,我整個就是一個受人剝削的小傭,當官的不認識我這個階層的,唯一能幫你的就是把你的簡曆放在這堆簡曆的上麵,頭兒們看不看我就不敢保證了。”鄭勇哀怨地說。
“你也挺不容易的!”
“慢慢混吧,總有爬上去的那一天。”
“你先忙,我去別處轉轉。”我與鄭勇道別。
沒走出幾步,我被鄭勇叫住,他端著一個盒飯走過來說:“還沒吃飯吧!”
我看著鄭勇手裏的盒飯說:“那你吃什麼?”
鄭勇把盒飯塞到我的手裏說:“哥們兒這點兒權力還是有的,你就吃吧,不夠再上我這兒來拿。”
我蹲在招聘場地的角落,感動地吃完盒飯後悄悄離開。
這次招聘會上,我給一家時尚雜誌社投了簡曆,回來後,我像期待全國解放一樣,期待雜誌社打電話通知我去麵試。
日子在焦慮的等待中一天一天過去,沒有任何音信,我感覺希望已經破滅。
若幹天後,我已將此事忘得一幹二淨,手機卻在我玩遊戲的時候突然響起,一個陌生的電話號碼,“喂,你好!”我接通電話。
“你好,請問是邱飛嗎?”
“對,您是哪位?”
“我們是《二十一世紀生活》雜誌社,你前些日子給我們投過簡曆。”
“噢,我記得。”
“現在找到工作了嗎?”
“還沒有。”
“我們想和你見一麵,談談,你什麼時候有時間?”
我想了想說:“明天吧,上午十點,您看可以嗎?”
“好的,明天上午十點,我們等你,再見!”
“再見!”
第二天早晨,我精心打扮一番,沒來得及吃早飯,就穿著自己認為很酷的一件皮夾克前往雜誌社。
到達雜誌社的時間是九點十分。時間尚早,我進了位於寫字樓下的“永和豆漿”吃了一碗餛飩,然後坐電梯到達十八層—雜誌社所在位置。電梯裏,我站在鋥亮可鑒的不鏽鋼板前,用手整理了頭發,又將一小片兒塞在牙縫裏的香菜摳了出來。
與我麵談的是雜誌社的主任,他先是向我詢問情況。我根據雜誌社的需要,在真實的基礎上添加了一些即興發揮。主任戴著老花鏡,仰靠著老板椅,用一種沒有光彩的眼神在我的臉上看個沒完沒了。聽完我的介紹後,他給我講述了雜誌社目前的狀況,給我留下這樣一種印象:這是一家特牛逼的雜誌社,現在急需招聘一些特牛逼的人,這些被招聘來此工作的牛逼人要充分發揮自己的牛逼之處,在把雜誌辦得更牛逼的同時,自己的薪水也會比一般人牛逼許多。
我被主任這番牛逼的言語深深吸引,當即表示願意為雜誌社的更牛逼貢獻自己一份力量。主任說泰山不是堆的,牛逼不是吹的,你說你牛逼我怎麼知道你不傻逼,今天你先回去,是否被錄用明天通知你。我說,那好,我回去等您的消息。主任客氣地說你的簡曆我們要再看一看,感謝你今天過來。我受寵若驚地說,您千萬別這麼說,我更要感謝您在百忙之中抽出時間接見我。主任說,先這樣,你回去等通知吧。我說,那謝謝您了。於是,我在和主任握過手後,心情舒暢地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