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八章 地府疑案(1 / 3)

第八章 千年一夢

空中,有另一道白影翩然落下,但才剛站穩,便不住地打著嗬欠,一臉倦意。

“風晏,又是你!”易子陽麵色微微一變。

風晏睡眼惺忪地瞅了易子陽一眼,懶懶地道:“你的那些陰雷早被我廢掉了!”

“憑你們二人,就想對付我嗎?”易子陽眼中殺機一現,“今日,我便要你們人間正道全數盡滅——”

易子陽狂聲大笑,陰風四起之即,無數的黑色漩渦卷襲而來,已有不少人被吸入漩渦之中,慘叫著,瞬間便不見了蹤影。

皇甫真與風晏對看了一眼,兩人心中已有了對策。

既然不能傷害魔君,那就先把他生擒!

“師妹,你要小心!”

匆匆丟下一句話,皇甫真與風晏已齊身並進,直襲易子陽。

刹那間,二神一魔戰得風雲為之變色,地晃天搖。

此時皇甫真雖已恢複了戰神神力,但畢竟心中顧忌秋雪鬱的性命,不敢下重手,這樣一來,反倒縛手縛腳。

而易子陽顯是看穿了他們不會對自己下重手,處處露出空門,招招狠厲。

“砰——”的一聲,劇戰中,皇甫真為護風晏,再度中了一掌,往後倒飛而去,吐血倒地。

“師兄——”秋雪鬱扶起重傷的皇甫真,眼中已現淚光,“師兄,你們這樣對付不了他——”

緩緩抬眸,她望向易子陽,唇角卻牽出一抹決絕的冷笑。

驀地,她忽舉掌往自己受傷的肩頭一拍。

“師妹——”皇甫真大驚,卻來不及阻止。

秋雪鬱皺眉吐出一口鮮血的同時,也看見了易子陽唇角溢出了鮮血,輕然一笑,她轉頭看著皇甫真,目光淒惻。

“師兄——看見了嗎?我傷,他也傷——原來,這天魔血咒牽製我的同時,也能牽製住他——”

話落,她舉起右掌便又要再度擊下。

“不可以——”皇甫真心痛欲絕,牢牢地抓住她的右手,不住地搖頭。

他寧願自己受傷,也不願看見師妹受半點傷害。

秋雪鬱一字字道:“師兄,難道你忍心看著魔君顛覆世間,生靈荼炭嗎?”

“我——”皇甫真為之語塞。

“秋雪鬱,你以為你牽製得了我嗎?”

那邊正與風晏大戰的易子陽,忽地冷冷一笑。

一掌迫退風晏的同時,左手結下古怪手印,黑霧繚繞間,手上已多了名青衫老者。

“爹——”

“師父——”

秋雪鬱與皇甫真齊聲驚呼。

易子陽大笑道:“秋雪鬱,你傷一分,我便傷你爹三分——”

“真兒,是師父對不起你!”秋瑜山老淚縱橫地看著皇甫真與秋雪鬱,“當年若不是我一念之差,便不如落至如今這個地步!”

“師父,我從來沒怪過您——”皇甫真哽聲道。

“爹,那不是您的錯!”秋雪鬱忽然跪了下來,“當年,您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女兒——”

“魔君,快放了我師父——”皇甫真怒喝。

易子陽冷笑道:“應真,你如今有什麼籌碼跟我談放人?”

“真兒,別求他!”秋瑜山冷聲喝止了徒弟,話落,他望向秋雪鬱,“雪鬱,是爹錯了,真的錯了——爹不該為了一己之私,而陷天下蒼生於不顧——爹明知當年的一切必有古怪,卻從不去多想——也不願多想——如今,爹想彌補——雪鬱,你明白麼?”

秋瑜山深深看了眼秋雪鬱,眼中閃爍著複雜而悲痛的光芒。

“女兒明白!”秋雪鬱低聲道,忽然,深深地叩了個響頭。

“哈哈哈——有女如此,夫複何求——”

秋瑜山大笑了起來,笑聲悲憤而激越。

易子陽眉峰一皺,已覺不對,卻為時已晚。

突然,“撲——”的一聲,秋瑜山噴出了一大口鮮血,自斷經脈而亡。

“竟舍身成仁?那我成全你!”

易子陽冷然一笑,掌間黑芒一閃,刹那間,秋瑜山的身軀便化成了劫灰。

“師父——”

麵對這一變故,皇甫真悲痛欲絕。

“魔君,我不會饒了你——”

他正欲執劍衝上前去,卻被秋雪鬱給緊緊拉住。

緩緩站起了身,秋雪鬱的臉上並沒有太多的悲痛。

深深望進皇甫真的眼裏,秋雪鬱伸手輕撫上那張蒼白而毫無血色的臉龐。

“師兄,這些年來,你真的為我付出了太多太多——”

秋雪鬱幽幽一笑,那極美的笑容,豔麗而耀眼,幾乎奪去了皇甫真的魂魄。

“師妹——”

輕輕地,她主動靠進皇甫真的懷中,閉起了眼,傾心聆聽著他胸膛裏不規則的心跳聲。

“雖然,你從未說過。但是,你的心意,我都知道。”

抬起頭,她對著他溫柔地笑。

皇甫真幾乎醉了,沒想到,夢境中的美景,竟會在此時現實!

“真的!如果有來生,我一定會選擇做你的妻子——真的——”話語方落,秋雪鬱忽然出手如風,抓住他握劍的右手,狠狠地往自己身體裏刺入。

幽冷的劍鋒,直沒入腹中,透背而出。

一切,發生得太快。

皇甫真怔然看著滿手滿身的鮮血,幾乎癡了!

仿佛,回到了一千多年前——那把伏魔神劍一劍刺穿了心愛女子的胸膛。

等待了千年,竟是這樣一個結局?

一旁的風晏沉痛地閉上雙眼。

“對不起——”冰冷的手撫上了那張蒼白呆滯的臉龐,那雙黯淡的眸光裏,帶著淡淡的眷戀,“應真——對不起——”

那聲“應真”,就像根針狠狠刺進了皇甫真的心頭。

他記起來了!

千年前,那日以繼夜的相依相伴!

千年前,那首刻骨銘心的歌謠!

“雪——”緊緊抱住渾身浴血的女子,就似乎要將她融入骨血之中,“雪,你不要死——”

過去與現在的記憶重疊了起來,他無法接受,心愛的女子再一次死在自己的懷中。

“原來,我們千年前便已認識了!”秋雪鬱從皇甫真懷中緩緩抬首,朝他恬淡一笑。

在長劍刺入腹中的那一刹那。

她終於知道了自己在夢中是為誰而歌唱?

原來,他竟為了她守候了千年!

——應真,可惜,我再也無法為你輕唱那首歌謠了!

恬淡的笑容漸漸消逝,那雙冰冷的手,已無力垂下,雙眸,漸漸地合上……

花瓣紛飛,零落,卻紅得像血……

那一年,花瓣也是這般緋紅……

那一年,她也是這樣緊閉著雙目躺在自己的懷中……

為什麼?

為什麼,他們最終竟還是這樣的結局?

“啊——”

天地間,一時間再無風聲,僅餘下怒吼痛嚎響徹塵世。

鮮血,不斷地湧出。

易子陽瞪大了一雙眼,不敢置信地低頭看著腹間那致命的傷口,一步步,一步步地後退著。

“啊——秋雪鬱——”

恨恨盯著那名一身是血的白衣女子,他仰天一陣狂吼,雙目充血。

最終,他竟死在自己所設的魔咒之下?

他不甘心!

不甘心!

“魔君,我定要你永世不得超生——”

風中,驀地傳來一聲怒喝,讓易子陽一驚。

那是——

應真的聲音。

千年前,應真的聲音。

但還未等他從驚駭中回過神來,一道白光疾如閃電,已朝他撲了過來。

劍意掠空,劍寒奪命。

驚懼間已覺有什麼東西穿胸而過,頓時萬丈光芒透體而出,體內血液逆轉倒流,骨骼俱碎。

“不——”

一聲淒厲怒吼自易子陽口中傳出,卻在那一刹那,靈體盡碎,化為塵土,灰飛煙滅……

一場大戰,終於平息。

四周,漸漸地歸為寧靜。

眾人死的死,逃的逃,走的走……不到一刻鍾的時候,便隻剩下皇甫真和風晏靜靜地站在原地……

皇甫真怔然望著那虛無的寂空良久良久,身子微微一晃終於跌倒在地。

“皇甫真——”

風晏伸出手正欲扶他,卻被輕輕推開。

艱難地從地上爬了起來,他踉蹌走到秋雪鬱身旁。

輕撫上那張蒼白卻依舊美麗的臉龐,他悲痛地跪了下來,將那隻冰冷的身軀緊緊地,緊緊地擁入自己的懷中。

“我不會讓你死——不會讓你死——”

忽然,他盤膝坐了下來,雙掌抵住秋雪鬱的心口。

不斷地往秋雪鬱身體裏強行注入靈力,秋雪鬱的身體四周漸漸泛起了金光,皇甫真的臉色越見蒼白,但秋雪鬱依舊緊閉著雙目,一動不動。

“撲——”的一聲,他噴出了一口鮮血。

但他依舊不死心地欲再度輸入靈力。

一雙手緊緊扣住了他的脈搏。

“沒用的。就算你拚盡全身的靈力,你也救不了她!”

風晏痛心地看著皇甫真蒼白的臉,“應真,這是千年前注定的結局!”

“什麼注定的結局?我從來不信——從來都不信——”

悲憤地揮開風晏的手,皇甫真緊緊抱起了秋雪鬱,眼流滿麵。

“為什麼,千年前我親手殺了她——千年後,她還是因我而死——為什麼——為什麼——”

悲怯的痛哭響徹雲霄,風晏難過地別過臉去不忍再看。

他們都試圖改變結局,但最終,竟還是逃不過命運的安排?

“緣來緣去,緣起緣滅,應真,你又何苦如此執迷不悟?”

天空中,忽地灑下萬道霞光,雲霞中有聲音在歎息。

是天帝的聲音。

皇甫真和風晏眼睛裏都燃起了希望。

“天帝,我一定要救活師妹!”

抱著秋雪鬱,皇甫真直直跪了下來,“天帝,我求你——救活她——無論我將付出任何代價——”

“應真,一千年前,你舍棄神籍,投身為妖才換得與秋雪鬱今生有緣無分的相守,那這一次,你又要以什麼為代價?”

皇甫真低頭望著懷中毫無氣息的女子,“我願用萬千轉世的機會,換今世與她相守。我隻要一世便足夠了!”

“應真——”風晏驚呼,“你這樣值得嗎?這一世過後,你便從此灰飛煙滅,永世不得輪回。”

“值得!”皇甫真一字字道,目光堅定而決絕。

“癡兒,癡兒!”雲霞中,天帝深深歎息,“好。那朕再成全你一次!”

……

尾聲忘卻的幸福

清晨的天氣,很好!

淡淡的陽光輕灑在林間,很溫暖,很柔和。

寂靜的山林裏,卻忽然響起聲聲大喝。

“氣卷流雲。”

“無相如來。”

“八方歸元。”

林中,劍氣縱橫,劍影交錯!

浮光掠影中,那一身白衫的少年身手矯健如鶴,迅捷如風。

強烈的劍氣帶動了四周的殘葉浮動,飄於半空中,形成了一道道流動於四周的葉牆。

少年唇角一牽,眼中已露出了得意的神色。

“逆轉——丹行——”

驀地,又一聲大喝。

少年身形一拔,如飛鳥般向半空中躍去,手中的長劍更劃出了一道萬丈金芒,破空而去。

“哈哈哈——我成功——了——”

“了”字還沒說完,少年忽又“啊”的一聲慘叫,非常不幸地從半空中直跌了下來。

“砰”的一聲,頓時塵土飛揚,驚鳥群飛。

曆史再度重演……

良久……

某殘葉堆裏,少年再一次灰頭土臉地爬了出來。

但這一次,他卻沒心情再拍去身上的殘枝落葉,任由額前高掛的殘葉隨風飄揚著。

“為什麼,我又失敗了呢?”

少年緊緊瞪著手中的莫邪,幾乎要瞪出一個洞來。

“師兄——”

山林的那一頭忽地響起了一道熟悉而悅耳的聲音。

少年臉色一變,手忙腳亂地拍去頭上,身上的殘葉塵土。

“師妹——”

展開了一個燦爛的笑容,少年就要給對方來一個大大的擁抱,卻被對方輕而易舉地閃過。

“我的衣裳才剛換過。”

一身白衣的女子淡淡地道,臉上雖沒什麼太大的表情起浮,但眼底所掛的笑意卻是發自心底的。

真可惜!

為什麼自己的身手總是沒師妹來得快呢?

少年不甘地心地皺了皺眉,放下了手。

看著一臉孩子氣的師兄,秋雪鬱輕搖了搖頭,“師兄又在練劍了?”

“嗬嗬——”少年傻笑,低著頭,不好意思地搔搔發,“是啊,我剛才一時手癢,想練練劍,但一不小心,摔跤了!”說話間,還偷偷抬眼看了師妹一眼。

白衣女子唇角一牽,也不戳破少年的謊言。

“今天你想去哪玩?”

少年聞言眼神一亮,眉飛色舞地道:“師妹想去哪,我就去哪!”

“那跟我走。”

白衣女子朝少年伸出了手,唇邊噙著一抹淡淡的微笑,眼中的神色溫柔似水。

“師妹,我們去哪?”

少年傻呆呆地伸出手,依舊一臉癡癡的笑容。

師妹笑得好溫柔,好美麗!

他的美夢,終於實現了呢!

緊握的手,互相緊扣,牢牢地,抓緊了對方……一生一世也不願放手……

“你不是說要去月老廟嗎?”

“師妹,原來你還記得嗎?那三生牌我早已寫好了,就等你跟我一起掛上去。”少年臉上的笑容很燦爛,就仿佛天塌下來,也會當被蓋一般,無憂無慮!

走了幾步,那女子忽地輕聲道:“師兄!”

“嗯?什麼事?”

“乾坤四劍你練不成就別練了吧?”

“呃——師妹,原來你剛才已經知道了呀!嗬嗬——其實,其實,我隻想劍術學好些,可以保護你——”

“你不用劍術很好,也可以保護我。”

“真的嗎?”

“真的。”

“那師妹,你看我這麼辛苦的分上,可不可以讓我親一下?”

“……”

“就一下!一下就好!行不行?”

“……”

“哎呀,師妹,你幹什麼打我?”

……

兩人漸行漸遠,山林中的呢喃細語也漸漸隨風飄散……

林中的另一頭,一道人影已從叢林之中緩緩走了出來,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含笑望著相攜走遠的兩人。

“應真,希望你今世可以得到真正的快樂!”

如今的應真已徹底忘記了所有關於戰神所有的記憶,而秋雪鬱,也不再背負那沉重的責任和枷鎖。

他們僅僅是一對普通而平凡,互相深愛著對方的師兄妹!

天帝仁厚,給了他們一個幸福的今生!

也給了應真一個實現夢想的機會!

讓他們忘記了過去所有沉重的一切!

隻是應真傾盡生命,僅換來這一世的相守,又值得嗎?

也許,這世上的真愛並沒有什麼值不值得,隻有願不願意吧!

抬起頭,一身白衣的男子望向遙遠的天際,穿越一切,仿佛看見了那對幸福而快樂的人攜手將三生牌掛上了許願台。

清晨淡淡的天光裏,微風輕撫而過,那些刻著人們一生一世的三生牌在微風中輕輕飄蕩著,像在細聲訴說著塵世間那刹那的永恒!

傳說,這月老廟裏的月老是保佑眾生的。

那麼,他們這一世一定會很幸福,很快樂吧!

輕然一笑,男子竟化作一道白光消失於林間。

—完—

番外注定要發生的故事

山間,紫霧繚繞,映上波光粼粼的水麵,形成了一個嬌柔絕美的倒影。

微風吹拂而過,似情人溫柔的雙手輕撫過麵頰,舒適而又愜意。

懶懶地伸了下腰,風晏睡眼惺忪地自水麵上爬了起來,就像從自己的床上爬起來那樣自然。

水波,依舊無絲毫波瀾,仿佛原本就是這樣靜止不動的。

但水底下,那歡快暢遊的小魚卻清晰可見。

好久沒有睡得這麼沉了!

應真的事一解決,就連覺也睡得香甜無比!

風晏唇角微微一勾,勾起一抹慵懶笑意的同時,足下一點,已騰空飛躍而起,安安穩穩地落在了岸邊的草地上。

忽然,他聞到了一種異樣卻又熟悉的氣息。

伸手打了個小小的嗬欠,他漫不經心地在草地上坐了下來。

“你再不出來,我可就接著睡了!”

“你是豬嗎?我已經等了你三天三夜了,你竟還睡不夠——”

隨著低咒聲落下,草叢裏已竄出一道黑色矯健的身影。

風晏淡淡看了眼那人,眼底閃過笑意。

那是一名年約十七八歲的少年,一頭烏黑的長發隨意披散肩頭,但他的額前卻有幾縷頭發竟是銀灰色的,配上那張足以顛倒眾生的絕美容貌,顯得邪魅狂妄,而又野性。

“是不是又被人追殺了?要找地方落腳?”隨手拔了根身旁的雜草,叼在嘴角,風晏依舊笑得雲淡風輕。

他話語方落,那少年的臉色頓時微微閃過一絲狼狽。

“我要借用下你的法術!”

風晏挑了挑眉,狀似不解,“借用我的法術?”

“用得著說那麼清楚嗎?”少年臉上現出不耐,語氣暴躁,“你明知故問——我被那個女人追得沒地方躲了——你——”

他話未說完,卻見風晏又若無旁人地躺到了草地上,閉了雙眼。

他——他這是什麼態度?

“該死的豬,你給我起來——”再也忍不住跳起來,少年無情地一把拎起風晏的衣領,冷聲怒吼。

“我哪裏像豬了?”風晏伸手輕輕一拍,那少年頓時感覺手背上似被針刺了般,忙跳得老遠。

“你暗算我?”少年原本漆黑的眼眸閃過一抹綠光。

但風晏卻對少年眼中的殺意視若無睹,隻是淡淡地道:“你上輩子欠她的,今世注定要被她逮到——我幫得你一時,卻幫不了你一世——”

前世注定的事啊,誰逃得了!

就像應真,還有他自己……

“說的什麼屁話!想我堂堂魔狼族的少主被一個凡人追殺,若是被我族人知道,我還有什麼臉麵——”

他話未說完,卻又被風晏截了去:“原來,你還有臉麵——”

“風晏,你今天存心跟我抬扛是不是?”少年怒極,“總有一天,我要咬斷你的脖子。”

風晏笑了笑,再度閉目躺回草地上,“你咬斷了我的脖子,可就找不到另一個可以為你掩飾氣息的神了——”

“神?”少年冷笑,目中凶光一覽無遺,“等哪一天,你恢複了原形,法力盡失,就知道我的厲害了——”“那我等著這一天啦——”風晏話語一頓,忽然睜開眼看向那少年,認認真真地道:“不過,我覺得你等不到這一天——”

“什麼——”

少年驚覺不對之時,頸後已是寒毛直豎。

“該死的,她真是陰魂不散——”

朝風晏狠狠瞪了一眼,“你給我記住了,這筆賬,我會跟你討回來的——”

話落,他足下一躍,已如風般朝北方疾掠而去。

少年前腳剛走,一名紫衫少女後腳已躍到了風晏身前。

“請問是否看到一隻銀狼從這裏經過?”少女冷冷地盯著草地上似已熟睡的風晏,微帶紫色的眼眸中閃過一絲異芒。

原來這裏竟住著一個如此不平凡的——非人類——

“啊——我睡著了,什麼都沒看到。”半晌,風晏終於緩緩開口,但雙眼依舊沒睜開。

“多謝!”

紫衫少女深深看了他一眼,微一抱拳,往南方急急離去。

這時,風晏才緩緩睜開了眼,輕搖了搖頭,“你追錯方向了啊——”

他的聲音並不輕也不小,但那少女早已遠去,哪裏能聽得見。

驀地,身旁響起了一道冷笑聲。

“原本是回來謝你的,沒料到,你竟還想出賣我——”

那黑衣少年不知何時已折返了回來。

原來他並沒有走遠,發現追殺他的人來了之後,竟沒有發現自己的氣息,這才知道,可能剛才風晏拍他手的時候,已經為自己掩藏了氣息。

“就算現在她追錯了方向,你還是會遇到她的。她是獵人,你是狼,一切都是注定的。”

風晏說著說著聲音越來越小,漸漸地閉上了雙眼,不一會兒就打起了輕微的呼聲。

少年雙手環胸,居高臨下,冷笑道:“我要是告訴你,練小艾已經啟程趕往聚仙鎮了,不知你還睡不睡得著?”

風晏依舊睡得香甜,像是什麼也沒聽到。

“聽說那個練小艾,誓言要找到當年帶走她大哥的神仙,不然就算是到了地府,她也不會放過那個該死的神仙——”少年說完還得意地揚了揚眉,“原來,你風晏也有今天——”

見風晏還是睡得死死的,少年冷然瞅了他一眼,“我看你能裝到什麼時候?”話落,他轉身離去。

這次風晏的法術又可以保自己半個月不受那女人的騷擾了,總算可以安靜幾天了。

如果不是因為那女的身上有一件克製他們狼族的法寶,他才不會被一個凡人追得這麼狼狽!

哼,看來,他得先把那件法寶騙到手再說!

等少年的身影完全消失在山間,風晏終於睜開了雙眼。

舉目望向雲霧繚繞的山峰,他輕歎了口氣。

看來自己的安寧也要結束了!

該來的,終於還是來!

一切,注定都要發生……

卷二·尋神記

楔子抉擇

“你真的決定了?”

懶散地打了個大大的嗬欠,一臉困倦的白衣男子看了看床前的青衫少年,又看看了床榻上那昏睡中的小女孩,輕輕歎了口氣。

“隻要能救回小妹的命,我願意付出任何代價。”青衫少年輕撫上女孩蒼白的臉頰,眉宇間滿是寵溺的疼愛,“我知道,小艾一定會替我幸福快樂地活下去。”

“那好吧!”白衣男子斂去了那滿麵的倦意,眼底隱隱掠過了一絲無奈。緩緩地,他伸出右掌,抵上青衫少年的靈台,頓時,一抹抹淡淡的白光自青衫少年體內漸升而上,聚攏在了白衣男子的掌心之中。

隨著白光漸盛,青衫少年的麵色越漸蒼白起來,麵如淡金。

望著床上依舊昏睡的小女孩,少年蒼白的唇角勾起了一抹欣慰而滿足的微笑。

“小艾,大哥能為你做的就隻有這麼多了,答應大哥,一定要開心地活下去——做一個快快樂樂的練小艾——”

青衫少年身上的白光開始漸漸散去,床上昏睡的女孩似感應到了什麼,微微蹙緊了眉峰。

最後一次握緊了女孩的小手,在那不舍的微笑中,青衫少年的身形漸漸化成了點點星光,隨風飄散……

第一章 小鎮鬼影

傳說中,神,是沒有眼淚的。

萬能的神癨有著威力無邊的術法,有著預知天地玄機的能力,更有一顆普度眾生的仁心,卻沒有眼淚。

因為有了眼淚,便有了七情六欲。

而當神有了七情六欲,那神,便不再是神。

山間,奇峰羅列,紫霧繚繞。淙淙流水貫穿其中,一碧千裏,微波粼粼。夕陽西照,淡淡的餘暉輕灑而下,點綴著河旁的小草都似乎成了金色,不時引得一些鳥雀飛落而下,好奇地盯著那些金色的小草,吱吱喳喳地鳴叫。

碧綠的草叢中躺著一名白衣俊朗的男子,烏黑的長發並未束起,隻是隨意披散著。此刻他緊閉著雙目,神色安寧。金色的夕陽投射在他的臉上、身上,奇跡般地泛起了一層柔和的金光,俊美猶如天上的神癨。

他似乎睡了很久很久了!

一隻頑皮的雀兒歪著小腦袋看了半天,終於受不住跳上了男子的鼻間,低頭輕輕一啄,似想喚醒他。

男子微微皺了皺眉,慢慢睜開了眼來。看到鼻間停留的小家夥,男子淡淡一笑,眉宇間的倦色卻依舊濃重。

“你覺得我睡得太久了嗎?”

男子的聲音低沉悅耳的聲音煞是好聽,他如此動作,竟未驚飛那隻雀兒,仿佛與它已是非常熟悉。

自己這一睡又睡了三天吧!

男子坐了起來,雀兒歡快地鳴叫一聲,一飛衝天,似是十分歡喜。

望向天空中的雀兒,男子輕笑,“小雀兒,我今天可沒空陪你玩了!”

那雀兒似是聽懂了他的話,從高空中俯衝了下來,落在他的肩頭,一雙圓溜溜的眼睛直瞪著他,似在詢問為什麼。

“我等的人終於要來了!”男子的笑容帶著些微複雜。

應真已經應了劫數,雖最終得償所願,但付出了極大的代價……接下來,便要輪到他了……

他的劫數又是什麼?

天帝曾說過,一切注定的事,終究都要發生的,誰也逃不了,躲不開!

這是天命!

微微抬頭,那雙漆黑的雙眸遙遙望向遠方,那裏,山水一色,美不勝收。他喜歡這樣寧靜致遠的景色,隻是不知何時才能再回到這裏來……

這是一個地處偏遠的小鎮,名喚聚仙鎮!

傳說,在這個鎮的附近有一座神秘的山峰,名喚睡神山。山裏住著一名愛睡覺的神仙。傳說中,他可以睡在茂盛的樹上,也可以睡在無人的小道上,甚至可以直接睡在水麵上,而且奇跡般地不會下沉,衣褲頭發不沾半點水滴。

據聞,有緣進入睡神山的人,如果很好命地碰到那名神仙,便可以要求他為自己實現一個願望。

雖然有很多人都想找到睡神山的入口,但這世上能碰到那名神仙的人實在少之又少,這便激起了更多世人的貪婪之心,甚至有人成群結隊地一起打探睡神山的下落。

於是,小小一個聚仙鎮每天總是人來往,熱鬧非凡。

特別是白天……

曆盡了千山萬水,當練小艾拖著疲憊的身體,踏進聚仙鎮的時候,終於見識到了什麼叫人山人海!

麵前,那寬闊的大道上到處都是人影,幾乎找不到半點可以容她站立的空間,真可謂是人擠著人,人挨著人,有點像自己家鄉元宵鬧花燈時的“盛況”!

“哎呀,你踩到我的腳了。”

“啊——衣服——衣服——誰扯我的衣服,要破了——”

“我的頭發——勾住了——輕點輕點,頭皮都要被掀掉了——”

……

聚仙鎮那唯一的街道上,此起彼伏的尖叫聲,拍打聲,咒罵聲……不絕於耳,幾乎震耳欲聾。

練小艾眼都不眨地盯著麵前的情景半晌,然後皺起了漂亮的柳眉。

“這——這是人待的地方嗎?”

心中不自覺地打了退堂鼓,練小艾正打算走回頭路,但剛剛邁出腳步,卻又收了回來。

“不行,那個該死的神仙還沒找到,怎麼可以就這麼放棄了。”她低聲嘀咕著,耳畔忽然響起一道蒼老的聲音。

“小姑娘,你也是來找那個神仙的嗎?”

練小艾一轉頭,就見自己身旁不在何時已多了一名白發蒼蒼的老人家,一臉慈祥和藹的微笑。

“是啊!”練小艾點了點頭,燦爛一笑,露出了一對可愛的小虎牙,耀眼奪人,“老人家,你也是來找神仙的?”

老人家搖了搖頭,“我不是喲!我就住在這聚仙鎮,剛才去鎮外的集市買了點東西,誰知現在回不了家了!”

無奈地歎了口氣,老人家看著麵前那人擠人的“空前盛況”,“我這把老骨頭要是擠進去,肯定要散架喲——”

練小艾聞言雙眉皺得更緊,“老人家,這些人——這些人都是來找神仙的?”

“是啊!可是哪有神仙會一直留在人間的,我住在聚仙鎮數十年了,都沒見過什麼睡神山,更別說見過什麼神仙了——可這些人哪,就是不聽——”

練小艾瞪圓了眼,“老人家,你說這裏沒神仙?”

“不知道啊——可能有可能沒有——你說這神仙是隨便能遇上的嗎?有緣自會相見,無緣強求也沒用——”老人家邊說邊歎息著轉過身,“我看我還是回集市去再買些東西,一會等人潮散了再回家好了——哎——”

歎息聲中,老人家的身影漸漸走遠,練小艾也跟著歎了口氣,沮喪地垂下腦袋。

“有緣才能相見?那什麼時候才是有緣?你這該死的神仙,我可是找了你十年了。”

伸手摸了摸腰間的軟劍,少女圓圓的大眼裏竟掠過一絲淡淡的殺氣。

“你要是說不出我大哥的下落,我就讓你從神仙變成鬼——哼——”

自言自語地冷哼了一聲,練小艾在城鎮門口揀了處地方隨便坐下,靠上冰冷的石牆。

看來她也隻能在這裏先等等了,等這些人死心地回去……

天色,漸漸地暗了下來。

靠著石牆,練小艾不知不覺地睡了過去,唇角勾起了一抹幸福的微笑,仿佛回到了很多很多年以前。

——那時,大哥的微笑好溫暖,好親切!

……

當天色完全黑下來的時候,人潮已漸漸散去了!

街道上,終於恢複了難得的寂靜。

忽然,一道白色飄逸的人影從黑沉的夜幕中緩步走了出來。他駐足停在熟睡的練小艾麵前,良久良久,終於,長長地歎出了一口氣。

“你終於還是找來了。”

夜裏,有風吹過,吹得道旁的樹葉沙沙作響。像被什麼驚醒,練小艾不禁揉了揉眼睛,望向前方。

空曠的街道上半個人影也沒有,隻有一片昏暗的黑沉。

微蹙起雙眉,練小艾低聲自語道:“奇怪,剛才我好像聽到什麼人在說話——”話語未落,她似想起了什麼,麵色突然間變得有些蒼白,“難道——是有鬼——”

就在這時,老天似乎應景般地,忽又非常湊巧地刮起了一陣陰風。

機靈靈地打了個冷戰,練小艾強壓下尖叫的衝動,站起身,三步並作兩步地迅速往前方跑去。

她生平什麼都不怕,就是怕鬼!

客棧呢?

這裏附近應該有客棧吧?

倉皇奔逃中的她並沒有發現,她的身後,有一道淡淡的白光一閃,一道白色的人影憑空出現在黑暗的虛空裏……

“嘭嘭嘭——”

好不容易找到一家客棧,練小艾拚了命似的敲門。

剛才真是越想越怕啊,沒想到這條街竟這麼邪門,白日裏人山人海,夜晚時竟連半個人影都看不見,甚至連打更夫都沒有。

她越是強迫自己不要去想,腦海中就越出現些亂七八糟的東西,總覺得身後有東西在跟著,陰風陣陣,讓她寒毛直豎。

“有人嗎?快開門——有人嗎——開門——開門——”

惶急的叫聲,在這寂靜無人的黑夜裏顯得特別的突兀刺耳。

身後,忽響起了輕微的腳步聲,似乎,正在朝自己一步步地接近。

練小艾頓時嚇出了一身冷汗,連回頭看的勇氣都沒有。

“開門——”

她顫巍巍地擠出兩個字,可那發抖的尾音幾乎把自己嚇死。

那真的是自己的聲音嗎?好像她的聲音更像鬼啊!

“誰啊?”

緊閉的門裏終於響起了一道蒼老的回應聲,練小艾微鬆了口氣,“我是來住店的,店家,麻煩你開開門——”

“來嘍來嘍!”

“吱呀——”一聲,緊閉的木門開了,從裏麵探出了一道白發蒼蒼的身影,竟是她白日所遇見的那位老人家。

“小姑娘,原來是你啊——”

那老人家拿著手裏的燭台照了照,依舊一臉和藹的笑容。

“是啊是啊,我們真是有緣呢!”

練小艾咧嘴笑了笑,又露出了那對可愛的小虎牙,圓瞪瞪的眼眸閃亮得如同天上的繁星。

“我是來住店的。”現在她隻想著快點進門。

然而,她話音方落,身後竟冷不防又響起了另一道聲音。

“姑娘——”

那聲音有些倦倦的,淡淡的,輕輕的,但在恐懼還未全消的練小艾耳中,聽起來卻像是淒淒慘慘的鬼音。

她渾身頓時僵住,雙腿就像是被釘子給釘在了地上,動也不能動。

“姑娘——”

那聲音又來了,這一回,甚至有一隻冰冷的手爬上了自己的肩頭。

“啊!”

一聲尖叫,練小艾緊閉起雙目,猛地一轉身,便狠狠地朝對方揍出了一拳。

嚇歸嚇!

但先下手為強總是沒錯的!

這是她練小艾一向的做人原則!

“嘭——”

自己的拳頭似乎打在一團軟綿綿的東西上,觸碰的那一刹那,手上還傳來了淡淡的溫熱感。

鬼不是應該沒有溫度的嗎?

練小艾正自猜疑,耳畔已又響起了那道聲音。

“姑娘——你——你幹什麼無緣無故打人——”

那聲音裏似飽含著壓抑的痛楚,微微呻吟著。

難道是人?

練小艾猛地睜開了眼,隻見麵前一名白衫男子正捂著腹部彎下了腰,一副痛苦的模樣。

“呃——我——”練小艾望著麵前痛苦呻吟的男子,有些不知所措。

“風公子——”那老人家終於從驚嚇中回過神來,扶住那名白衣男子,“風公子,你怎麼樣了?”

那白衣男子伸手擺了擺,表示自己沒事,不過似乎一時還痛得說不出話來。

“小姑娘,你怎麼隨便打人哪?”老人家略帶責備地抬起頭。

“我——”練小艾很清楚自己下手有多重,若身懷武功的人這一拳可能是不痛不癢,但對弱不禁風的公子哥,這一拳可就夠受了!

可是——明明是他先嚇自己的!

“誰讓他在這裏裝鬼嚇人的!”練小艾輕聲嘟喃。

“我裝鬼嚇人?”那白衣公子有氣無力地抬起頭,似乎有些不敢置信地望著麵前那刁蠻的少女。

他怎麼從來不知道自己長得像鬼?

這一抬頭,終於讓練小艾看清了他的模樣。

麵如冠玉,劍眉星目,長發垂腰,一身白衣襯得他飄逸若仙,雖然此刻他手捂著腹部,微蹙著眉峰,一臉痛楚的模樣,卻依然無損他的俊美,反而讓人升起了一股淡淡的憐惜。

練小艾看得微微閃了閃神,但隨即恢複了正常。

不就是個公子哥嗎?

哼!

氣勢洶洶地叉起腰,練小艾決定先聲奪人。

“剛才一定是你跟在本姑娘後麵,對不對?還鬼聲鬼叫,外帶毛手毛腳,本姑娘打你一拳算是客氣了——”

被她一頓搶白,那白衣公子掀了掀唇,但最終還是咽下了嘴邊的話。

他有鬼聲鬼叫,毛手毛腳嗎?

剛才他隻是被她擋了道,進不了客棧,想叫她讓一讓。

“沒話說了吧?”

得意洋洋地揚了揚眉,練小艾哼了聲當先走進客棧。然而,在她轉身的那一刹那,沒有人看見她眼中的一閃而逝的愧疚。

雖然,那白衣男子嚇她在先,但人家怕也不是故意的吧?隻是自己卻拉不下這個臉麵。

進了客棧練小艾才知道,這裏是聚仙鎮唯一的一家客棧——悅風客棧,客棧的老板姓孫。

“孫老伯,你這還有空房嗎?”練小艾隨便找了張桌子旁坐下。

“有啊,剛好還剩下一間。小姑娘,跟我來。”孫老伯帶著練小艾走上二樓,來到了一間空房麵前。

“小姑娘,這是天字二號房。”

練小艾一回頭,卻見後麵跟進來的白衣公子正要打開她隔壁間的房門。

孫老伯笑嗬嗬地道:“風公子剛好住你隔壁,你們二位可真是不打不相識了!”

那白衣公子並沒說什麼,隻是淡淡地笑。

練小艾哼了一聲,別過臉,“誰跟他相識了?”

丟下話,練小艾正要推門進去,卻聽那老者道:“小姑娘,你晚上可別再出去了,好好在屋裏待著比較安全些。”

練小艾詫異地回頭,“為什麼?”

老人家壓低了聲,神秘兮兮地道:“這小鎮晚上鬧鬼。”

一句話,頓時讓練小艾從頭底涼到腳底,難怪白天時熱鬧成那樣,晚上則半個人影都不見。

“多謝老伯。”練小艾急急忙忙推開門,眼角的餘光卻瞥見那白衣公子眼中似有異芒閃過。

這一夜,練小艾睡得極不安穩,似乎迷迷糊糊地睡著了,又總是被什麼奇怪的聲音驚醒。

門窗雖緊緊地閉著,但外麵的風聲卻很大,呼嘯而過的冷風,讓人從心底直透涼進去。

——“這小鎮晚上鬧鬼!”

耳際總是不斷回響起那老伯神秘兮兮的話語,不免又是一陣心驚肉跳。猛地將錦被悶過頭,卻又悶出了一身冷汗,就在這時,寂靜的夜裏忽然傳來一道慘叫,淒厲而尖銳,緊接著她聽見隔壁的房門開了,似乎有人走了出去。

難道是那個穿白衣的家夥?他跑出去幹什麼?不怕死嗎?

好奇心終於戰勝了恐懼,練小艾一骨碌從錦被中爬了出來,跳下床,輕輕地打開了房門,小心探頭往外一看,果然見隔壁的房門大大敞開著。

樓梯的拐角處似乎有一道熟悉的白影一閃。

“他真的跑出去了?”練小艾蹙眉低語,“難道他不怕鬼?”躡手躡腳地跟著那白衣男子下樓,又跟出了客棧。

沒跟出幾步,見前麵那白衣男子腳步微微一頓,停了下來,練小艾連忙找地方躲起來,小心翼翼地探出頭監視著。

忽然間,她覺得後頸有些癢,下意識地伸手輕拍了拍。

驀地,她的身形竟僵在了原地,因為她感到自己剛才拍下去的時候,摸到了一隻很涼很涼的手,她一驚,下意識地又摸了一把,想確定自己的感覺,但這一次,她還摸到了那種長得很長很尖銳的指甲,頓時,涼意帶著絲絲陰氣直滲入自己的心頭。

麵前那白衣男子忽然回過身,那眼神卻是穿越過她的肩頭,望著她的身後,卻看不出那臉上是什麼表情?

“你——你在看什麼——”

陡然間覺得頭皮發麻,她已顧不得被白衣男子發現了自己的行蹤,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身後。

耳畔忽響起陣陣“噝噝”異響,像是某類異物在吸氣的聲音,後頸已是越來越涼,感覺有東西在靠近自己,下意識地回過頭。

那白衣男子見狀大喊:“不要回頭。”卻已不及。

看清身後東西的那一刹那,練小艾一聲驚叫,雙腿一軟,已昏了過去。

陰森的笑聲在黑夜裏響起,一隻冰冷而尖銳的觸爪已疾速向練小艾伸了過去,驀然白光一閃,那男子身形已動,迅速地接住了練小艾滑倒的身軀,又抱著她疾退了幾步,冷然道:“離殤,你竟還不知悔改嗎?”

麵前,赫然站著一個渾身青綠人形的怪物,青麵獠牙,雙目血紅,臂上,兩條又長又綠的觸爪在風中揮舞著,隱隱冒著股股黑氣。

它惡狠狠盯著白衣男子,眼睛裏是一片陰森冷沉的恨意,“風晏,當年是你讓我變成如今這副模樣,我會十倍讓你償還——你等著——你給我等著——”它邊說邊向後慢慢退去,帶著滿腔的怨恨,漸漸化成一股輕煙,消失在夜幕裏。

低下頭,白衣男子看著懷中昏睡的少女,黑沉的眼眸中忽然閃過一絲歎息。

上天注定的劫數,看來真是逃不掉了……

“啊——”

猛地從噩夢中驚醒,練小艾滿頭大汗地睜開眼,卻發現自己正躺在床上,身上還蓋著厚厚的錦被。

這是客棧的房間,自己不是跟著那白衣男子出去,然後……

心頭一陣發悸,她想起了自己回頭的那一瞬間所看見的鬼怪。

後來,究竟發生了什麼事?自己是怎麼回來的?

練小艾微微蹙眉。

這時響起了敲門聲。

“練姑娘,我給你送熱水來了!”是客棧店小二小三子的聲音。

練小艾連忙跳下床,打開了門。

“練姑娘,你醒啦!”小三子生得眉清目秀,笑容滿麵,“這是熱水。練姑娘昨夜睡得好嗎?”

“還行。”練小艾心不在焉地應著。

“那練姑娘請慢用!”

將熱水端進房裏,小三子正要離開,練小艾忽開口道:“等等——”

小三子回過頭,“練姑娘還有什麼事?”

“呃——”練小艾遲疑了下,“小三子,你有看到住在隔壁的那個白衣公子麼?”

“你說風公子啊?他正在睡覺!”

“睡覺?”

小三子咧嘴一笑,“是啊,風公子睡得正香。練姑娘若是有事要找他,起碼要等到傍晚的時候。”

“為什麼?”練小艾不解。

“因為風公子非常嗜睡。通常他都要睡到傍晚——”

練小艾愕然,他是豬嗎?每天都一覺睡到傍晚?

似乎很理解練小艾的錯愕,小三子又笑道:“當初我們也是很奇怪,不過久而久之也就習慣了!”

練小艾瞪圓了眼,“他在你們這裏住很久了啊?”

“是啊,都快一個月了!”

真是怪人!有家不住,住客棧?

聳聳肩,練小艾打發了店小二便托著腮幫子思索昨夜發生的事。

她的心底確實有太多的疑問,昨天晚上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呢?自己很沒麵子地昏了過去,那又是怎麼脫險的?那個穿白衣的家夥竟有這麼厲害?能打跑惡鬼?

不行,拉也要拉他起來問個清楚。

練小艾當機立斷,走到隔壁,正欲伸手敲門,但手才剛碰上房門,門便輕輕開了。

睡覺都不關門的嗎?

練小艾柳眉一挑,也不管三七二十一閃身躥了進去。

床上,那名白衣男子正和衣平躺在床上,雙目緊閉,似乎睡得很香很沉。

英俊的五官,安寧平靜的神色,讓人頓時產生一種恍惚如夢的感覺。

他睡覺的樣子竟也這麼好看哪!

練小艾有那麼一瞬間的閃神,隨即收回了心神。

“喂,你醒醒——”她毫不客氣地坐到床邊,不停地搖晃著他,“醒醒啊,我有事要問你——”

搖了半天,沒有反應,那男子隻是輕輕發出個模糊的咕喃聲,便轉身繼續沉睡,甚至打著輕微的呼嚕聲。

“你是懶豬投胎的嗎?”

練小艾硬是掰過他的臉,輕輕拍打著。

竟還是沒有反應!

練小艾見狀不禁心頭火起,“再不起來,我就一劍在你身上捅個窟窿,看你醒不醒?”

威脅自然也沒起到任何作用!

練小艾頓時沒轍,走到桌旁坐了下來,托著腮幫子一臉泄氣地看著床上依舊睡得昏天地暗的男子。

現在就算是旱地打雷都打不醒他吧?

這世上竟有這麼嗜睡的人?

……

不知過了多久,就當練小艾幾乎要趴到桌子上睡著的時候,她聽到了一聲異響。

神色迷糊地抬起頭,她看見那白衣男子不知何已起床了,正一臉似笑非笑地看著自己,那黑沉的眼眸如同一潭深水,將她牢牢吸了進去。

一個機靈,她頓時清醒了過來。

“你看什麼看?”她凶巴巴地吼回去。

那白衣男子一臉無辜地聳聳肩,“我隻是在想,什麼時候我房間裏出現了個俏姑娘?”他似乎對她的出現毫不驚奇,隻是又伸手打了個嗬欠,一臉慵懶困倦的模樣。

練小艾瞥了他一眼,“你睡得這樣死,就算在夢中被人殺了都還沒清醒,也不稀奇啊!”說著,她又看了看窗外,“不是說你通常都要睡到傍晚的嗎?現在才剛剛晌午,算不算你起得最早的一天?”

那男子淡淡倦倦地笑了笑。

“喂,別光顧著笑,昨夜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男子一臉茫然地抬起頭,“昨夜?昨夜發生了什麼事?”

練小艾錯愕,“昨夜我們倆不是遇到了——遇到了——”

“遇到了什麼?”

“鬼啊!”練小艾壓低了聲音。

男子臉上的茫色之色越發濃重,“姑娘,我不懂你在說什麼?”

練小艾一怔。

“你是不是睡糊塗了?昨天三更半夜你跑出去,我就——跟著你出去了,然後,我就碰到了一個長得很可怕的惡鬼——”說到這裏,練小艾還感到有些心悸。

男子皺眉,“昨夜我一直睡得好好的,哪裏有出去?”

練小艾頓時張口結舌,“你——你——”

“在下風晏。”男子淡淡地微笑。

練小艾“騰”的一聲站了起來,“我管你風晏還是雨晏,昨夜明明——”

風晏忽然插口道:“姑娘不會是做夢吧?如果我們昨夜都遇上了惡鬼,哪裏還有機會存活?”

做夢?

練小艾呆在原地。

是啊,若是真遇上了惡鬼,她不可能還活得好好的!她不會真的是做夢吧?可是,不可能啊,那感覺太真實了!

別告訴她那是莊生夢蝶!

第二章 客棧遇險

有一戳沒一戳地戳著麵前的飯菜,練小艾一點食欲都沒有,隻是恨恨地瞪著正坐在她前麵一桌吃飯的風晏。

這個家夥竟當著她的麵說瞎話!

做夢?

簡直不可能的事!哪裏會有那麼真實的夢境?可是為什麼他不願意承認呢?

似乎感覺自己正在看他,風晏抬起頭朝著她淡淡地一笑。他的笑容讓人有一種如沐春風的感覺,卻總是透著一股淡淡的倦意,又或者,那並不是倦意,而是一種讓她看不清道不明的東西。

“我就不信是自己做夢!”練小艾又狠狠戳了一下白飯,正打算站起身,忽聽旁邊一桌有人正壓低了聲音交談。

“聽說了嗎?昨天夜裏又有人被那惡鬼給吃了!”

“聽說了,聽說了!是東街口福嬸家的兒子,真是可憐啊!難為福嬸六十多的人了,白發人送黑發人。”“是啊是啊,這惡鬼若是再這麼鬧下去,我們聚仙鎮的人遲早都要給這惡鬼給吃了!”

練小艾聽到這裏得意地柳眉一揚,朝風晏狠瞪了眼。

還敢說自己是在做夢嗎?

那風晏卻是淡淡地一笑,並不介意練小艾的眼神,依舊不緊不慢地吃著他的東西。

“咦,不是說我們這裏有神仙的嗎?難道那神仙都不管事?”

那兩個人繼續交談著。

“神仙?我在這裏住了二十幾年了,沒見到神仙一根頭發!那些啊,隻是一些沒有實據的傳聞罷了!”“可是我聽說真有人見過那個神仙啊——”

“如果真有神仙,那這個神仙也太沒用了,竟抓不住一個惡鬼?!”

……

練小艾冷哼了一聲,終於忍不住插嘴:“我看不是那神仙沒用。是他根本沒有仙德,誘拐凡人的事他都做得出來了,不抓惡鬼算什麼——”

互相交談的兩人愣了下,異口同聲地道:“小姑娘,你見過那神仙?”

“沒見過。”練小艾撇撇嘴。

“小姑娘,沒見過你瞎說什麼啊?”

練小艾臉色一沉,那張秀氣的臉上滿是怒意,“我是沒見過,但我大哥見過,就是那個該死的神仙帶走我大哥——”

“怎麼可能?神仙帶走你大哥做什麼?”其中一人不信地笑笑,“小姑娘,你編故事也要編得像樣一點嘛!”

“誰說我編故事!?”

“啪”的一聲,練小艾拍案而起,怒目瞪視著那兩人。

“這麼生氣做什麼?”忽然,一張熟悉的笑臉出現在她麵前,並伸手按住她的肩頭,強行讓她坐下。

“不要你多管閑事!”練小艾瞪了他一眼,自顧自地坐在那裏生悶氣。

風晏含笑在她身邊坐了下來,“自己心中確信的事,又何必一定要別人相信?隻要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就行了,不是嗎?”

“你當你自己是教書先生嗎?”練小艾哼了哼,又看了風晏一眼,“你別想再誆我了,昨夜我很確信自己不是在做夢!”

而且方才那兩人也提起了惡鬼的事了,不是嗎?

“那麼——”風晏微一沉吟,蹙眉道:“可能是我在夢遊!”

“你——”練小艾瞪圓了眼,他真是什麼話都可以掰得出來,她就不信自己找不到證據。

“你慢慢吃!”

練小艾起身正欲憤而離去,忽聽身後風晏淡淡地問道:“你為什麼說神仙誘拐凡人?”

練小艾停下腳步,語氣已顯得有些冰冷:“那個該死的神仙帶走了我大哥——”

風晏忽然輕輕歎了口氣,“你親眼看見的嗎?”

練小艾的背影已顯得有些僵硬,“我什麼也沒有看見。當時我重病在床,昏睡不醒。等我醒來之後,我隻看到大哥留下的一封書信,他說他跟睡神山的神仙去修道了。”

風晏語氣中的歎息聲又深了一分,“既然你大哥留了書信,就說明他是心甘情願的——”

“你什麼都不懂!”練小艾霍然轉身,對著風晏怒吼,“大哥才不會丟下我,去跟一個什麼鬼神仙學道,自小我們兩人相依為命,大哥說什麼也不會丟下我的——一定是那個神仙的錯——一定是——”

她大吼完,也不顧旁邊人詫異的目光,飛奔上樓,牢牢將自己關進了房間裏。

“肯定是那個神仙的錯!大哥才不會丟下我!”練小艾無力地靠著房門緩緩滑坐在地上,不知不覺間,淚水竟已滑出了眼角。

——“小艾,你有什麼願望?”

——“小艾隻想跟大哥永遠生活在一起!”

——“傻丫頭,人總是會長大,總是要獨立!而總有一天你也會離開大哥!所以,你應該為了自己而快樂堅強地生活下去!”

——“我才不要大哥離開!不然,小艾就隻有孤孤單單的一個人了!”

——“怎麼會一個人呢?等有一天,小艾遇上了心怡的男子,那時就不是一個人了!”

——“小艾隻要大哥一個人!才不要什麼心怡的男子!大哥要答應小艾哦,永遠都不要離開小艾!”——“哎——好,大哥答應你!除非小艾先離開,否則,大哥會永遠陪在小艾身邊……”

記得,那一年,她才八歲,大哥十六歲。

他們自小父母雙亡,兄妹倆相依為命,雖過得清苦,但很快樂!

然而,老天卻似乎並不讓他們快樂太久,一場突如其來的大病,讓她臥床不起。

大哥為了治她的病耗盡了心力,最後一次昏迷前,她似乎聽見大哥對她說,他找到一個住在睡神山的神仙,神仙有辦法救她。

後來,她便沉沉昏睡了過去……等她醒來,大哥已經不見了!隻是留下一封書信,說自己仰慕那神仙的術法,跟著他上山學道去了!要她幸福快樂,開開心心地生活下去。

自此以後,她再也沒有見過大哥!

但她不信,不信大哥會丟下她一個人,跟著那神仙去學什麼道法?因為大哥曾說過,會永遠陪在自己身邊,所以,這十年來,她隻有一個願望,就是找到當年那睡神山的神仙,要他交出大哥。

然而,她找了十年,也沒找到睡神山的入口。

“大哥——”哽咽著聲,她淚水流得更凶,“小艾好想你,真得好想你——小艾孤孤單單的一個人,又怎麼會快樂呢——”

背後,傳來一陣敲門聲。

“練姑娘——”是風晏的聲音。

“你來幹什麼?走開——我才不要你管——”抹去臉上的淚痕,練小艾倔強地大喊。

門外,響起了風晏輕輕的歎息聲。

“我隻是想來告訴你,我知道睡神山的入口。”

“吱呀”的一聲,門開了。練小艾瞪圓了雙眸,緊緊盯著風晏,“你剛才說什麼?”

風晏掩去了眼中那抹複雜的神色,複又淡淡地微笑,“我說,我知道睡神山的入口。”

“真的?”練小艾驚喜地將風晏一把扯了進來,“在哪裏?”

風晏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外麵漸黑的天色,忽道:“你會下圍棋嗎?”

練小艾一怔,找大哥跟下圍棋有什麼關係?

“會,會那麼一點點。”練小艾老實回答。

“那麼,先陪我下一盤棋吧!”

“砰砰砰!”

這是練小艾這一晚第七次敲桌子,以喚醒那個又不知睡到哪個朝代去的風晏。

“你是在下棋還是在睡覺?”幾乎是咬牙切齒地擠出這句話,練小艾怒目瞪視著對麵那名還在魂遊狀態中的男子。

剛才是他說知道睡神山的入口,可轉眼間,便要自己跟他下棋,贏了他才肯帶她去。

練小艾終於知道什麼叫小人?

她本來棋藝就不佳,而幾盤下來,她更是見識到了風晏高超的棋藝,即使,他一直處於半睡半醒的狀態,他依舊贏得輕輕鬆鬆!

“風晏——”見對麵的人沒反應,練小艾不禁提高了嗓門。

風晏這才半睜了睜眼眸,睡意惺忪地看了眼練小艾手中那枚依舊舉棋不定地黑子,“我看等你想好了,再叫醒我比較好!”話落,複又閉上了雙眼。

“你——”練小艾忍不住磨牙。

這能怪她嗎?她已經連輸了三盤,本就沒有什麼耐性的她,若不是為了大哥,才不會跟這個小人在這裏下什麼圍棋。

現在每下一子她都要考慮半天,也許是自己顧慮太多了,越下越慘。

黑子已經被白子全全包圍了,這一子自己該要怎麼下才不會輸呢?

沮喪地垂下頭,練小艾看了眼風晏,見他正睡得香甜,甚至還打著輕微的呼嚕聲,不禁朝他暗暗做了個鬼臉。

坐著竟也能睡得這麼沉!真是個怪人!

腦中靈光一閃,練小艾眼中掠過一絲得色,再次看了風晏一眼,確定他睡如死豬之後,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噌噌噌”連摸去棋盤上三枚白子,瞬間便扭轉了整個棋局,形勢大好!

心虛地瞄了眼風晏,見他隻是微動了動眼簾,似乎並沒有發現什麼,於是很肯定地落下手中那一枚黑子,清了清嗓子,大聲道:“到你了!”

風晏慢慢睜開了眼,看了眼棋盤,唇邊卻帶著一抹似笑非笑的神情。

“你確定這枚黑子要下這?”

練小艾看了看棋盤,明顯黑子要勝了,不禁得意一笑,“所謂舉棋不悔!這次你若輸了可不準賴賬!馬上帶我去睡神山。”

風晏微微一笑,捏起一枚白子,往棋盤中一放,頓時整個棋局再度扭轉,那一子放下,黑子根本就沒有突圍的餘地。

“不可能!”練小艾瞪圓了眼。

風晏輕輕打了個嗬欠,淡淡倦倦地道:“這世上沒有不可能的事!”

“不算,我們重來——”

“你剛才不是說舉棋不悔嗎?”風晏淡淡地道。

“我——”練小艾氣得麵色發青,所謂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就是這麼回事吧!

“那我們再下一盤!”練小艾不服。

“明天吧!”風晏打著嗬欠站起了身,“天已經亮了,我得先去補個眠。”

“你還補什麼眠啊?這一晚上你一邊下棋一邊睡!你上輩子是不是豬投胎的?”

“可能。”風晏挑了挑眉,竟也不介意練小艾的說法。

練小艾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轉頭一看,隻見窗外隱隱透進一縷微弱的光芒。

“真的要天亮了啊!”她話音方落,眼角的餘光卻瞥見窗前有一抹黑影閃過。

“那是什麼?”心底驀地掠過一絲涼意,她回頭緊張地問風晏。

風晏隻是淡淡地瞄了眼窗門,“可能隻是某隻路過的飛鳥!”

“飛鳥?”飛鳥有那麼大隻嗎?練小艾狐疑地再度望向窗門,並沒注意到風晏眼中一閃即逝的精光。“是啊飛鳥!”風晏很肯定地重複,邊打開門,邊道:“明晚你下贏了我再帶你去睡神山。”

“還來?”練小艾瞪圓了眼。

“練姑娘,那我們明天見。”風晏正欲邁步出房門,卻聽練小艾道:“別再練姑娘,練姑娘地叫我,我聽了別扭,就叫我小艾吧!”

風晏點點頭,走出去的時候,忽然又停下了腳步,回過頭,“小艾,如果那個神仙交不出你大哥,你又要怎麼辦?”

練小艾眼中神色一寒,不自覺地摸上了腰間暗藏的軟劍,“那我就讓他變成鬼神仙。”

風晏笑了,眼中卻藏著難以言喻的神色,“你怎麼可能殺得了神仙?”

“如果他說不出我大哥的下落,就算跟他同歸於盡,我也要殺了他。”

心,在那麼一瞬間忽然有了刺痛感。

風晏皺皺眉,忽略了心中那莫名的刺痛,“姑娘家不要整天殺來打去的,如果你大哥見了,必也是不開心吧!”

練小艾撇撇嘴,“我可從來都沒殺過人!”

風晏掩去了眼中的那抹複雜,眉宇間複現出一抹困倦之色,“好了,我去睡覺了!明晚我們繼續。”掩唇打嗬欠的同時,他暗中伸指一彈,將一道金光不著痕跡地射向那扇緊閉的窗戶,然後轉身離去。

練小艾什麼也沒看見,隻是目送著風晏離去的時候,朝他的背影做了個鬼臉。

這該死的家夥不會是誆她的吧?以自己的棋藝根本不可能贏他啊!這樣下去,她要何年何月才能到那個睡神山啊?

靈動的雙眸一轉,練小艾決定今晚采取強硬手段,強架著風晏也要逼他帶路。

現在呢,當然是要去睡覺!

當練小艾醒過來的時候,天竟又已黑了。

她竟睡了整整一天!看來被那個嗜睡的家夥給影響了。練小艾苦笑,忽然,肚子很不爭氣地咕咕作響,先去吃點東西再說。

翻身下床,她走出房門的時候發現隔壁房門緊閉,那個家夥不會還沒起床吧?不如叫他起來一起吃點東西?

先禮後兵!免得心生內疚!

練小艾嘿嘿幹笑兩聲,舉手敲門。

“風晏——”沒人應聲。

“風晏——”她不禁拔高了聲音,還是沒人應聲。

這家夥怎麼會睡得這麼死?練小艾皺眉。

這時小三子端著水從一樓走了上來,“練姑娘,你真的醒啦?風公子猜得可真準?”

“什麼風公子猜得可真準?”練小艾不解。

小三子嗬嗬直笑,“剛才風公子出門交待,這個時辰給你送熱水,你一定是醒了!”

“他出門了?”難怪沒人應門。

練小艾雙眉緊皺,不是說晚上還要跟她下棋的嗎,怎麼無聲無息地溜出去了?

“是啊,風公子剛出去不久,似乎有什麼急事,走得挺匆忙的。”

小三子邊說邊端著熱水與練小艾走回了房間。

“風公子還交待了我們給你準備吃的,一會我給你端上來。”

練小艾雙眉一挑,沒想到這愛睡覺的家夥還挺細心的,心中不自覺地泛起一絲微甜,但嘴上依舊說得強硬,“誰要他多管閑事了,我要吃不會自己去叫嗎?”

閱人無數小三子豈會不知練小艾心中的真實想法,而且,麵前這少女根本就藏不住情緒,所有的心事都寫在臉上了。

“練姑娘慢用,一會小三子給你拿吃的上來。”走出去的時候,小三子又回頭道:“對了,風公子還特別交待,晚上睡覺的時候一定要關好窗門,小心提防。”

練小艾皺眉,不自覺地看了眼原本就緊閉的窗門。

他這話是什麼意思?

轉眼,又已是深夜。

練小艾輾轉反側,難以入眠。

風晏到現在還都沒有回來,不知究竟跑哪裏去了?而且小三子交待的那句話老是在耳畔響起,讓自己總是疑神疑鬼地朝窗戶張望。

前天晚上的經曆直到現在還心有餘悸,那惡鬼的猙獰麵也不時地浮現,加上窗外呼嘯的冷風,讓她心底陣陣發涼。

其實,她心底還有很多疑問。

昨晚她太興奮了,忘記問風晏為什麼會知道睡神山的入口,也不知他說的是真是假?而且,前天晚上他看那惡鬼的眼神,那般鎮定,總感覺,他不是普通人!

這個人究竟真正的身份是什麼?

腦中越想越亂,她便越睡不著,索性坐了起來,盯著桌麵上的燭台發呆。

忽然,窗外傳來一聲異響。

“誰?”

練小艾從失神中驚醒,緊緊盯著正微微震動的窗戶,似乎正有什麼東西想要鑽進來。

想起小三子剛才的話,她心底猛地一寒,急忙翻身下床,“叮”的一聲抽出了腰間的軟劍,全神戒備。

房間裏昏暗的光線映射在軟劍上,泛起道道寒森冷沉的光芒。那窗戶上的顫動越來越厲害,忽然有金光一閃,窗門上竟多了一個黃色的東西,隨著窗戶的震動一抖一抖的,練小艾這才發現自己的窗戶不知什麼時候被人下了符咒,一道黃色的符紙正貼在窗門上,似乎在阻止窗外的東西進來。

心房在猛烈地狂跳,練小艾握劍的手心也漸漸滲出了冷汗。

“嘭”的一聲,窗門被一股強大的力量撞了開來,冷風灌入的同時,一道青麵獠牙的身影已跳了進來。

正是昨夜自己遇到的那隻惡鬼。

練小艾強忍住自己尖叫的衝動,舉劍一揮,冷森的劍光直直對著那隻惡鬼。

“你再過來一步,我就殺了你!”

“你殺了我?”那隻惡鬼桀桀怪笑,聲音粗啞難聽,“就憑你這不通法術的小丫頭還想殺了我?昨夜若不是風晏守了你一夜,你以為你還能好好在這裏站著嗎?

昨夜風晏守了自己一夜?

練小艾一怔。

難道昨夜風晏跟自己下棋隻是借口?

“我與你無怨無仇,你為什麼要殺我?”

那惡鬼怪笑著,一步步朝練小艾靠近,“若要怪,隻能怪你與風晏關係匪淺——我隻有製住了你——才能對付風晏——”

練小艾還未完全消化那惡鬼話中的意思,忽然,一股陰森冰冷的氣息朝自己直撲而來,練小艾頓時覺得周身泛寒。

但她不能這樣坐以待斃,不是麼?

大喝了一聲,練小艾鼓足勇氣,一劍疾刺了過去。

劍光,快如閃電,但這一劍依舊落了空,麵前那青麵獠牙的身影突然失去了蹤影。

練小艾的心涼了!

倏地,一陣陰風迎麵吹過。房間裏那唯一的燭火頓時熄滅,隻剩下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

感覺背脊又開始陣陣發涼,可她根本看不見那隻惡鬼究竟在哪裏?

身後,忽傳來了陣陣陰森怪笑,練小艾心一沉,正欲轉身,背心卻傳來一陣劇痛,緊接著,似有一股陰寒之氣直貫入心底,她嚇得大叫了一聲:“風晏——”便跌在地上,再也沒有力氣站起來。

“你叫他有什麼用?他早就被我引開了!”黑暗中,那惡鬼再度狂笑。

感覺又有一股陰氣迫近,練小艾絕望地閉起雙目。

這時“嘭”的一聲,房門被一腳踹了開來,眼前似有金芒一閃,她聽到了一道熟悉的冷喝聲。

“離殤,你不要一錯再錯!”

那惡鬼不知被什麼擊中,嘶叫一聲,踉蹌退了兩步。

迷糊中,練小艾感覺四周忽然亮堂了起來,她吃力地抬起頭,看見一名白衣長發的男子正攔在自己麵前,周身泛著柔和的金光,就仿佛九天下凡的神癨。

原來,他果真不是普通人啊!

意識開始漸漸模糊,恍惚間,她似乎聽到那惡鬼臨走時的狂聲嘶笑,“風晏,她中了我的鬼煞之氣,你若要救她,便要趁早——”

鬼煞之氣?什麼是鬼煞之氣?

來不及想通,她徹底地陷入了黑暗……

第三章 險相環生

當練小艾醒來的時候,發現天已經亮了。自己正躺在床上,而風晏則坐在床邊,斜靠著床梁微合雙目,似已睡著,隻是麵色卻微微帶著一抹蒼白。

猛然想起昨夜發生的一切,練小艾不禁心有餘悸地爬了起來,輕輕搖了搖風晏的肩膀。

“風晏——”觸碰到他的肩膀時,臉上忽微微一紅。

昨夜自己遇到危險的時候腦海中出現的人影竟是他,下意識便喊出了他的名字。

真是著魔了!

練小艾收回心神,又搖了搖風晏的身軀,“喂,風晏,你醒醒啊——”

沉睡中的風晏終於睜開了眼,眉宇間滿是疲倦困頓之色,“你醒了?”看了看練小艾的臉色,他又問,“還有什麼不舒服嗎?”

“沒有。”練小艾搖了搖頭,除了身上有些無力之外,並沒有什麼不適感。記憶中,那個惡鬼離去的時候,好像說什麼自己中了他的鬼煞之氣,怎麼一點事也沒有?

練小艾正要開口詢問,忽見風晏伸手輕撫著額際,臉上更見蒼白。

心,沒由來地一窒,練小艾不禁問道:“你——你怎麼了?”

風晏放下手,抬頭淡淡地一笑,“沒事,可能是沒睡好!一會去補下眠就沒事了!”

練小艾稍稍放下一顆心,“昨夜,那隻惡鬼——”

“被我趕跑了!”

“趕跑了?”練小艾盯著他,“你究竟是什麼人?”

“如果我說我其實是抓鬼的天師,你信不信?”

練小艾聞言半信半疑,“你這人說話總是半真半假,我也不知道該不該相信你?”

風晏挑了挑眉,苦笑著沉默。

練小艾卻一拍風晏的肩頭,豪爽地道:“不過本姑娘也沒空深究你到底是什麼人了?你救了我,就一定是好人。對了,我昨夜聽那惡鬼說,你守了我一夜我才沒事。原來你找我下棋是為了保護我?”

“離殤要對付的人是我,隻是你那夜與我一同出現,讓他誤會了你與我關係匪淺,所以,他想向你下手,以鉗製我。”

“原來是這樣!”練小艾了然,“沒想到你整天一副睡不醒的樣子,竟是個抓鬼的天師呢!”

練小艾上下打是著風晏,忽然,像是想起了什麼。

“那睡神山的事——”

“睡神山的事我並沒有騙你!”風晏淡淡一笑,“我會帶你去找你大哥。”

“我看你臉色很難看,先去睡下吧!等你休息夠了,我們再出發去找大哥!”

風晏詫異地看了她一眼,“現在不著急了?”

“急?誰說我不著急?”練小艾瞪了他一眼,“我隻是不想你累得病了,那就沒人可以帶我去找大哥了!”

風晏略帶深意地看了她一眼,緩緩站起身。

“好。那我先回去了,有事再叫我。”

說著,他拿了件東西塞進練小艾手中,是一道護身符。

“如果我一時趕不及,你便用這道符朝那惡鬼丟過去,還可以製住他一時半刻。”

“謝謝。”練小艾收好黃符,緊緊拽在手心中。

見風晏已走到門口,忽然她又開口道:“風晏,你自己也要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