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六章(2 / 3)

下班後,李嘉蘊跟大家打過招呼,獨自一個走出了中心醫院。下班前何子平告訴她有事、不用煮他的飯,然後便先行離去。既然他不說有什麼事,她也不會去問,沒有身份去過問。

初春的空中飄散著寒冷的空氣,毛毛細雨籠罩著整個城市,竟令她感受不到一絲新年的喜慶氣氛,有的隻是說不出口的惆悵彌漫在都市的夜空中。

天色暗了下來,夜更冷了。李嘉蘊把冰冷的手放進風衣的口袋裏,卻依然是冰涼的,她的體溫一向比別人低,所以,自己的體溫仍是溫暖不了自己的。可以給她溫暖的人在哪裏?但別人能給的溫暖也會是短暫的。

前麵就是那間有著溫暖燈光的餐廳,子平第一次也是帶她來這裏的。李嘉蘊快步地過去,去汲取裏麵的溫暖,也填飽自己開始抗議的的肚皮。

她找了個角落的位置坐下來,隔開了城市的喧囂,靜靜地品味獨自一人的心情。餐廳裏依然回旋著那首她最愛的英文歌——《MORETHANICANSAY》,可見播音樂的人像她一樣相當地喜歡這首歌。

點了一個套餐,她在等待的時間裏四處打量了一下周圍的環境,因為上次沒有留意。餐廳裝修得很典雅樸素,沒有那些誇張的裝飾,一如家裏的擺設一樣舒服,有著專屬家的味道,溫馨地纏著每一個人。

用餐的人不多,鄰桌一對吻得難分難舍的情侶令李嘉蘊迅速收回打量的目光。非禮勿視的道理她懂,可是他們也未免太過彰顯了吧?

為什麼她總覺得那個男人很熟悉,他的背影看起來很像一個人,但又不敢確定是不是他。最後她還是選擇了不去探究,就讓她自欺一下、當什麼也不曾看到就好。有些事情不用太費心去考究,免得自己痛苦!

侍應送上她所點的晚餐,然後被鄰桌的人招了去結賬。

李嘉蘊迅速地低下頭,是他,真的是他。她不敢讓他看到自己,怕他以為她故意跟蹤他來這裏。女人的高跟鞋落在地板上的清脆敲擊聲遠去,李嘉蘊抬頭目送他們離去的背影,黯然地垂下眼簾,兩滴眼淚滑落在前麵黑色的咖啡裏。

早知道為他陷落會是很慘,但她仍是選擇了這種早知道不可避免的心碎。她早就有心理準備,怎麼能期求那種用身體維持的關係可以永久啊?但為何那種心碎的痛楚還是蔓延到四肢百骸來呢?

愛在心頭口難開!因為她深深地明白“愛”用於他與她之間,是可悲的,亦是可笑的。因為他從不祈求她的愛,他——不屑愛,所以,她的付出沒有價值。對他而言,她的愛是如此的廉價,那麼她又何必把這種無人會珍惜的愛說出口呢?

愛人並不是想象中的幸福嗬!特別是愛上一個不該去愛的男人,還有那愛也不能說出口,隻能任它在心裏壓抑發酵,那才是最痛苦的。當她的愛發酵到心裏、直到裝不下而泛濫成災的那一天時,她該如何是好?

她能把心裏的愛告訴他的時候,不是要分手的那一天就是她快斷氣的時候。她到底執著於什麼才會這樣愛?沒有他的愛,沒有承諾,更沒有婚姻,這種隻是單方麵的愛又何必執著下去、讓自己痛苦呢?他是否已經開始厭倦她了呢?

李嘉蘊默默地垂下了眼瞼,端起冷掉的咖啡默默地喝著,很苦。

回到家門口,掏出鑰匙來開門,門卻自動打開了,何子平正握著門把看著發愣的李嘉蘊。她不知道他會在裏麵,這個時候他怎麼會出現在這裏呢?她以為他今晚是不會回來的。

“我等了你很久。”何子平對在門外發愣的李嘉蘊說。

“哦。”會嗎?他會等了她很久嗎?李嘉蘊愣了一下才進門,她不相信他會等了她很久。

“嘉蘊。”何子平關上門,跟著進去。

“我很累。”李嘉蘊放下手提袋,拿了衣服進浴室。她不想去麵對何子平,不想去猜測他與那個女人做過什麼?那會令她的心很痛。所以,她隻能逃避,因為她沒有權去過問。

看著李嘉蘊倉皇地逃進浴室,何子平不明白她為什麼故意躲著他。她今天晚上去了哪裏?發生了什麼事令她如此低落,並且不敢麵對他?

在餐廳的時候,曾經是他最有感覺的,配合得最好的情人吻他時,他所想到的居然是李嘉蘊青澀的吻。送舊情人回家,對她的挽留與挑逗,他想到的是李嘉蘊撞見他和青青一起時那受傷的表情,也使他想與舊情人調笑的心情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驅車回來,他隻想看到她恬靜的麵容。

但他進門時卻看到了一室的黑暗與寒冷,他還希望她在一盞昏黃溫暖的燈光下等著他的夜歸呢。

夜更深了,她卻還未回來。已經過了她所定的睡眠時間了,還未見她回來。他等待的心開始焦急不安,拔打她的手機,卻沒有任何響應,頓時使他想到最壞的一邊去,也讓他自己嚇得心驚膽顫、坐立不安,突然有種如果她出了什麼事,他也活不下去的念頭,他——怕失去她!

他討厭自己對她的在乎,他不喜歡這種在乎別人的感覺。他更恨她對他的話毫無反應。當他告訴她,他等了她很久時,她隻是“哦”了一聲,令他看不到她心裏有什麼想法,是無所謂?還是不在意?他的擔心沒有人會懂。

她為什麼要急急地逃離他?為什麼不敢麵對他?她的電話為什麼接不通?不,他不是那種小心眼的男人,他從來不會為任何女人困擾,不會為女人猜疑、探究。他和她之間,隻是一段用身體維持的關係,所以誰也不該去過問對方的任何事。但他真的很想知道她到底去了哪裏、和誰在一起、發生了什麼事,會不會是……

李嘉蘊泡了個熱水澡,她還未調整好自己的心態去麵對他。她一直以為他不會在家的,可當她回來看到他在等她的時候,她竟不知是該哭還是該笑——為她不用孤獨麵對無眠的黑夜而笑,因為他在等她回來而哭。她還真是容易滿足,就因為家裏有個等著她歸來的身影就會感動得想哭。

無論他去了哪裏、發生了什麼事,隻要他最終會回來這裏,她就滿足了!

把他換下來的衣服放進洗衣機清洗,習慣地檢查衣服的口袋,因為他總是大意地把皮夾手機留在口袋裏,卻看到襯衫的胸前有一個粉紅色的唇印,不耀眼的粉紅色卻刺痛了她的雙眼,也刺痛了她的心。

他今天穿的是套頭毛衣、襯衫打底,如果沒有脫下毛衣,唇印又怎麼會印在穿在裏麵的襯衫上呢?他和那個女人發生了什麼事嗎?不,她不要去想,再想下去她就要發瘋了。

走進臥房,何子平正半靠在床頭上看著雜誌。李嘉蘊掀起棉被躺下來,輕聲地道了句“晚安”就閉上眼,也不管能不能入睡。

何子平放下手中的雜誌躺下來,輕輕扳過背對著他的她。她平時入睡前肯定要他抱著她的,因為她體溫較低,也比一般人怕冷。但她今晚為什麼背對著他?難道不敢麵對他?

“你有心事。”何子平不是在問,而是肯定地說。他把她露在棉被外麵的雙臂抓進被窩,初春的低氣溫令她的雙臂冷得像冰一樣,他憐惜地把她冰冷的雙手貼近他的胸膛,想用體溫使它溫暖起來,但那刺骨的冰冷穿透了她的睡衣,幾乎把他的心髒也凍傷了,使他打了個寒顫。他的心不安起來。

李嘉蘊的雙臂攀上他的頸背,感受他雄健的身軀貼著自己的,醇厚的溫暖氣息使她迷戀不已。

“嘉蘊?”何子平拉高棉被蓋嚴她冰冷的身體,感覺到她的愁緒。

“我在聽雨”自小她就愛聽雨,雨可以帶走她的所有心事。可是,今天的雨聲卻無法把她的心事帶走,也許是這個大城市的雨和故鄉的雨不一樣的吧?她把頭埋進他的胸前,眼淚終究不肯凝住、悄然滑落,隻怕他也不會理解她此時的心情的吧?

“你不開心。”何子平抬起她埋在他胸前的臉,竟發覺兩行清澈的眼淚在她蒼白的臉上滑落,她哭了?為什麼?會是因為她覺得內疚嗎?

李嘉蘊輕輕地掙開他的手,再度把臉埋進他的胸前,牙齒咬著他的衣服,抑製著不讓哭聲溢出口,但眼淚卻狂瀉,就像外麵突然轉大的雨,怎麼也停不下來。子平,很愛很愛你,卻不知道該如何讓你知道這愛有多深,這痛有多痛。她在心裏哭泣。

“為什麼?”今天晚上他有很多“為什麼”壓在心裏,不說出來始終不能安心。她的眼淚滲透了他的睡衣、凍傷了他的皮膚,也凍傷了他的五髒六腑,使它們在一刹那揪痛起來。她的眼淚明明不是冰粒,卻是如此的冰冷。

“我覺得在你懷裏很幸福!”李嘉蘊哽咽著說出口。真的,能躺在他的懷中,她真的覺得很幸福,至少在他懷中的這一刻是幸福的,她一生中最幸福的就是可以躺在他的懷中。她以為她會失去這個幸福了,沒想到在她回來的時候,這幸福還在等著她、沒有離她遠去,她真的很幸福啊!

何子平的手指插進她的發絲中,他的心為她的話而悸動不已。從來沒有女人告訴他,在他的懷中會是很幸福的事。因為他都不知道自己幸福不幸福,又如何可以令別人幸福呢?可是,他知道她所說的都是真的,她真的認為在他的懷中會是幸福的。

“你去了哪裏?”李嘉蘊突然問。

“和朋友吃飯。”何子平心虛地說。

“女的?”他是和朋友去了吃飯,但吃完飯之後呢?

“男的。”

“是嗎?”她的口氣淡淡的,聽不出她心裏有什麼想法。

“你呢?你去了哪裏?”何子平聰明地不去回答,而是轉移了話題。他也想知道她去了哪裏、做了什麼。而她會不會像他一樣說謊呢?

“我一定要說嗎?”李嘉蘊輕歎一口氣,問。她不想讓他知道她今晚也去了那間餐廳,而且碰到了他和另一個女人在熱吻,還看到他們結伴離去。

“為什麼不?”她這樣說,何子平就更想知道她到底去了哪裏,而且回來後她的心情為什麼會變得如此的傷感和無奈呢?

“我去了我們第一次去的那間餐廳吃飯。”既然他一定要知道,她也沒有了隱瞞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