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位同學,你們誰願意回答我一個問題?”顏諾狀似休閑地雙掌撐桌,微笑詢問。
“什麼問題?”坐在內側的男生呆呆反問,心虛得不敢抬頭。
“為什麼佛洛伊德強調夢的表層意義應該忽視而不予理會?”
三人麵麵相覷,無一人吱聲。根本就沒聽課,怎麼回答!
求助地看向前排的好心同學,希望他好人做到底。可惜,在授課導師的虎視眈眈下,誰敢有這個膽。
“回答不出嗎?”顏諾歪頭再問。“好吧,這位穿藍T恤的同學,你能試著回答一下嗎?”
直接望向在外邊,離自己最近的人,顏諾控製著自己率亂不堪的心跳。
“我……我不知道。”原本麵無表情的人,嚅嚅半天,撓撓短發,低下頭。
“叫什麼名字?”收起笑臉,顏諾幾乎壓抑不住快要蹦出喉管的心髒。
“我嗎?”低下的頭迅速抬起,眸中閃過心虛。
“對,就是你。”明知他的名字,顏諾依然鄭重其事地點點頭。
“方舶帆。”
“下午有其他教授的課嗎?”抬眼掃掃坐在一邊的另二人,顏諾詢問。
“沒有。”
“那好,你下午到我辦公室來。就這樣!”點點頭,顏諾直起身子,走向講台。“好了,同學們,我們繼續剛才的問題……”
授課繼續,隻是打瞌睡的三人再也睡不著了。
被教授當堂點名,做學生的誰還敢開小差,又不是成績三優,若是惹得夫子不高興,你這半年的學分別想順利拿到。
所以,莘莘學子們乖乖地握起水芯筆,有一搭沒一搭的在筆記本上畫著,聽課呢!
叮──叮──叮──
下課時間姍姍來遲,召示上午的工作學習均已結束。
“好了,下課!”幹脆地收拾起講義,顏諾準備離開。不施堂,使得學生們對這位心理課教授印象指數近乎滿分。
氣悶地呆坐著,方舶帆不解。
“早在古埃及和古巴比倫時代,同性戀就已經存在了……”
收回書上的眼光,顏諾將書簽插入讀到的一頁,閉上書本,塞進抽屜。
瞄瞄牆上的掛鍾,時針指向二,分針卻徘徊在九到十之間。方舶帆應該快來了。
等待的心有些期盼。每次麵對那樣一張漠然輕狂的臉,他總是竊喜在心,無力自拔。這孩子,在班上的表現並不出眾,可他就是認為,真實的方舶帆不若表像所看到的那般。每每當他偷偷窺視他做筆記的樣子,總可以發現那孩子眼中一閃而逝的輕狂與不馴。
若不是那孩子自己都沒有意識到,隻怕就是演飾得太好,將自己藏得太深。
沉沉的思緒浸透即將相見的喜悅,心情飛揚得壓抑不住,表現在臉上,就會是如此模樣:
“顏教授,什麼事那麼高興?下午沒課嗎?”
顏諾抬頭。哦,是同一辦公室的方知美。
“午安!”他輕輕頷首。
“方老師,下午有課?”環視辦公室,除了他就是剛來的方知美。
“嗯,新聞係有兩節精神分析學。”整理著手中的講義教案,方知美衝他笑笑。“呀,要打鍾了,我走了,顏教授。”瞧見分針指向十二,方知羨抱著教案向教學大樓走去,順手衝顏諾擺擺手,以示禮貌。
“再見。”對著她的背影淡笑,顏諾靜候方舶帆的到來。
矛盾吶!他該以何種的心態麵對他,師長?抑或傾慕之人?
想到這兒,顏諾覺得自己有些變態的感覺。“難道心理學研究多了,自己也會明知故犯?”心中暗自嘀咕,顏諾為自己突來的患得患失自嘲。
時間,在他分神之際流過。
叩──叩──
清脆的指關節叩打木門的聲響拉回不知神遊何處的顏諾,他轉頸。
“顏教授,我……可以進來嗎?”方舶帆滿麵戒備,收回叩門的左手,頂著發麻的頭皮硬聲開口。
被教授點名,鐵定沒好事。心中低咒,方舶帆忐忑不安地盯著笑得異常愉快的顏諾,杵在室外不願進入。
“請進。”微一頷首,顏諾咧嘴。沒由來的,心情好得不得了,就連悶悶的濕熱空氣,也令人感到通體舒暢。因為──他來了。
冷汗浸浸、毛骨悚然、頭皮發麻、肩生涼意、哆哆嗦嗦……
捧著顏諾遞來的方便杯,方舶帆七下八下的心跳震得他自己都可清晰聽見。
故作隨意地掃掃其他地方,他偷覷一眼牆上的掛鍾:三點差十分。
為了減少犯錯誤的機率,他特地把筆記本也帶來了。可這年青有為的顏教授除了倒杯水給他,順帶拿走他的筆記,說是看看;看到現在都不出聲,讓他像木雕般動也不敢。
他又不是參禪的小和尚,都坐了差不多有十五爭鍾耶。
顏教授不知看到他筆記中的哪一頁,然後一動不動地盯著那頁紙,差不多也有七八分鍾的樣子。
無緣無故被叫到辦公室,這教授八成和他過不去,弄不好……
突來的念頭嚇了他上跳,方舶帆摸摸臂上的雞皮疙瘩,不斷安慰:不會不會,教授絕對不會拿他作研究對象的。可……心理學教授耶,難保不會拿他做什麼潛意識、表意識的分析個案。如果這樣,他不就成了生化係實驗室裏的那些白兔青蛙?
思及至此,方舶帆更是連紙杯也拿不穩了。
“顏教授。”小心翼翼地傾身頷首,他低叫,“您……呃……我是說,那個……筆記……我知道自己記得不太完整,請原諒。”
嗑嗑絆絆了半天,不知該說什麼的方舶帆憋紅了臉才吐出一句順暢的話。
盯著暗紅的雙頰,顏諾有片刻的恍惚。
“顏教授,如果我記錯了要點,請您告訴我。”見他盯著自己,方舶帆隻好硬著頭皮紅著臉大聲說道。心念上帝保佑,別是記錯太多才好,不然,他的學分……
“啊?”被他拔高的聲音驚回心神,顏諾吱唔一聲,垂下頭。老天,若不是方舶帆的大聲,他的手就要撫上那孩子的臉了。
慚愧,慚愧呀!
半晌,他開口:“呃……方同學,介意我叫你阿帆嗎?”
“嗯?”本打算聽長篇說教的方舶帆微一愣神,隨即點頭,“沒所謂,叫什麼都可以。”
他是沒所謂,隻要教授叫得高興,別當他學分就行。
“那好,阿帆,知道我為什麼讓你來這兒嗎?”微微激動的心跳震得他耳膜嗡嗡作響,顏諾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嚴肅。
為人師表?
他現在不就是嗎,隻能作表象呢。嗬,他自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