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不信這種事的嗎?”
“活到這個年紀了,有些事,還真是不得不信。”他話中有話,看著她清澈的目光,自己仿佛要沉溺其中了。
看明白了他的眼神,也明白他的心思,歐玉蘊幽幽一歎:“分不分,這是緣分,真要分了,是誰也無法改變的。”下一刻,她還是將梨切半了。仿佛是做了什麼堅定的決定,她知道,此刻的他是不開心的了。
看著她吃了一半的梨,他久久了才問:“什麼時候可以出院?”
“我順便也複診手肘的痛症,怕是還要幾天,對了,那天你的婚禮,我是去不成了。不過賀禮我已經買好了,到時候,我會讓吳媽送到你的結婚會場;現在,我就先預祝你和杜小姐百年好合了。”
他的心說不出惆悵的滋味,啞聲問:“你買了什麼?”
“是一對水晶白鵝,你可要輕拿輕放啊,要是磕碰了,可就不好意頭了。”
“……我知道了。”
“還有,你就別再到醫院來了,都快要當新郎了,就不怕觸眉頭啊。”
兩人還說笑著什麼,隻是氣氛活躍不起來,有幾分沉重、難過。而另一半的梨,一直被放在碟子上,發了黃……
被布置得神聖而浪漫的教堂,政商界名流全聚集一堂。在婚禮還沒正式開始前,在教堂外的大花園裏,主辦人貼心的設了個小酒會,滿足各大前來觀禮的人物。本該在外麵應酬的榮冽,卻躲在教堂的長廊另一端,鉚起來起來酗煙。仿佛隻能靠尼古丁的氣息麻痹自己,看著渺渺煙霧,將隱約傳到耳邊的歡笑聲,摒除腦外,沉澱下躁亂的心神;無視地上已有好幾個煙頭,這時,又丟了一個加入大隊。
“榮先生,時候差不多了,賓客都進場了。”李特助盡職的守在後麵提醒著,直到此刻,他才明白這場婚姻對於榮冽的意義。
“……知道了。”
還好她沒來參加這個荒謬的婚禮,不然,自己肯定會抱著她逃婚去。榮冽嗤嗤一笑,嘲弄自己的搖擺不定和癡心妄想。
走進禮堂,與迎過來的爭相祝福的名流賓客虛應著,端著淡漠的笑,冷冷的,裝不出絲毫喜悅。好不容易脫身,榮冽無意走到新娘休息室門外,猶豫著,舉起的手要不要敲門;和氣地問她一聲“準備好了沒”,畢竟是初歸新媳,至少自己今天要給她一個好心情。
“哐啷……”
一聲破碎聲清晰地從休息室裏傳出,榮冽立刻破門而入,愕然碎了一地的晶瑩。
“怎麼了,有沒有受傷?”榮冽打量著微喘的她,神色看起來很不悅,一手似乎抓住一張卡片,“你手裏拿著什麼?”
“……沒、沒什麼。”他的目光落在自己手中的卡片上,杜瑾下意識地把手藏在雪白的婚紗後,欲蓋彌彰,她不自在的眼色更引起榮冽的懷疑,“我想要補補妝,你幫我把化妝師叫進來好嗎?”
“你摔了什麼?”沒理會她,榮冽執意追問。
“隻是不小心碰到的!”
“那你在慌什麼?”
“我沒有!”
榮冽從容自若,隻是用一雙冷冷黑眸看著她,而心虛的杜瑾倒是自亂陣腳,才被他隨意問了幾句,整個人就緊繃起來。
“卡片給我。”
“……不是什麼重要的東西,隻是在賀禮裏掉出來的一張祝福卡而已。”
“但你的神情告訴我不知是這麼一回事,你在做賊心虛。”瞅著地上碎開的晶瑩,有幾塊大些的,形狀還是看得出的——是一對水晶白鵝,你可要輕拿輕放啊,要是磕碰了,可就不好意頭了……歐玉蘊的話回蕩在耳邊,猛地,榮冽憤怒地瞪著她,慍火咬在嘴裏,“這是小蘊送的水晶吧,她的祝福,你竟然砸了!”
“又是她又是她!為什麼到現在她還陰魂不散,而你也還不清醒!今天我們結婚了,為什麼還要扯她進來?”
蹲下高大的身子,榮冽沉痛的拾起一顆碎粒:“我都已經決定和你一起了,你為什麼還要這樣耿耿於懷,咬著不放?她不過是禮貌地送來一份賀禮,惹你什麼了?”
“我們的婚姻不需要她的祝福!她就像我心頭的一根刺,逼得我不得不把出來!”杜瑾不喜歡看他這個表情,不過一個水晶,但他看起來,卻仿佛失去了最寶貴最心愛的東西。
“你太不可理喻!”
“我沒錯!隻要是女人,都不可能容忍自己的丈夫心裏有別的女人!”
這個強詞奪理的女人,徹底惹毛他了,自己真的能和這個女人過完下半輩子嗎?“我早就告訴你,我並不愛你,是你執意要結婚,是你說不在乎的。”
“那是為了留住你才說的話,你怎麼就不懂?我以為你會慢慢接受我,然後,我們的婚姻和愛情就美滿了……為什麼你不懂……”
兩人沉重的呼吸聲,難以平靜。這時,外頭響起了婚禮進行曲,悠揚聖潔的曲子,此刻在榮冽聽來,卻是那樣淒然諷刺。賜予幸福的教堂,卻給他蒙上一層悲傷。
“榮先生,杜小姐,儀式要開始了。”門外,伴郎伴娘急促的敲著門扉。
“……對不起。”
“你、你什麼意思?”杜瑾抹去臉色的淚痕,才想要喚人進來補妝,卻被他突然這一句嚇得花容失色。
“我以為可以自欺欺人,跟你平凡的過一輩子。但我現在恍悟了,我受不了一個除了愛情以外的婚姻。”
“榮冽,你怎麼可以這樣對我!外麵那麼多賓客,你……”
“是我辜負了你,我會承擔一切後果,對不起。”
絕不能一錯再錯了,榮冽態度堅決,不顧深厚的杜瑾可憐的哭喊和挽留,不顧賓客們的驚詫眼光,不顧自己的身份和名譽;他毅然離開了教堂,走出了這個荒謬的,沒有愛情的婚禮。豁然開朗的心情,清明而輕鬆,他終於掙脫開桎梏了!早該狠下心來的了,咒罵自己之前的作繭自縛,不過這一步,跨出了,他就不怕迎來以後的流言蜚語!
不管教堂現場陷入多混亂的局麵,為他籌劃婚禮的幕僚們,倒黴的忙著擋住聞訊而來的記者們;李特助更是卯起來狂打他的手機,但榮冽視而不見,直接關機,來個眼不見為淨。
遠離戰地,榮冽立即繞車到花店買了束花,是歐玉蘊最愛的紫羅蘭和百合!這大概就是置之死地而後生吧,此刻的他有滿滿的自信和力量,務必要與心愛的她複合!
“叮咚叮咚……”急促地猛按電鈴,顯露出了他激動澎湃的心情。
等了快五分鍾,榮冽這才確定屋裏沒人。曉得她昨天才剛出院,這下就跑哪去了?榮冽又急又擔心,立即拿出手機撥她的號,怎麼卻被機械的女聲告知不在服務區內?正要撥楚征的號碼,就看到吳媽迎麵走了過來。
“吳媽,小蘊去哪了?她才剛出院,怎麼不好好休息?”榮冽破天荒的露出個真摯的笑容。
“榮先生果然逃婚了?”吳媽看到那新郎別的胸花還簪著,可見他是從教堂那頭趕來的,楚征竟然料中了這個結果,不得不說他是半仙了。
“吳媽?”
“榮先生,這幢別墅小姐已轉賣別人了,現在新屋主還沒搬進來,但裏麵已經空的了。”
不安之感蔓延上心頭,他的聲音微顫:“……那小蘊去哪了?”
“楚少讓我轉告你,小姐和他是搭今天的航班離開的,但時間和目的地,楚少沒說。”
“他們走多久了?”
“有兩個小時了。”
小蘊啊,你是存心這般折磨優柔寡斷的我嗎?用這樣不告而別的方式離開,的卻足以狠狠的懲罰他!腳下踩盡油門,一路闖了四五個紅燈,以衝刺之姿抵達機場大門。
在茫茫人海中穿梭、尋跡,處處留意有沒有坐輪椅的女子,揮去汗水,他找不到!不知道時間、航班和目的地,找起來困難重重。猜想她很可能回溫哥華去,但詢問服務員後,得知今天隻有一班飛溫哥華的,但時間在下午三點,距離還有五個多小時,絕不可能是哪個航班!查詢她和楚征,竟也毫無記錄,難道不是今天?不,不對,吳媽明明是說今天的!
“我就知道他會追來,你偏不信。”主機樓二樓抽煙室裏,楚征和歐玉蘊隔著窗戶往下看去,在一輪人潮擁擠後,榮冽的身影清晰的入了眼簾。
“他這麼一鬧,壞了名聲……”何必呢?歐玉蘊歎息著,淚珠無聲地墜落。
“教堂那邊一片混亂,各大電台傳媒都派記者出動了,你看,正現場直播著。”楚征指著一頭懸掛的電視牆,頻道裏記者正繪聲繪色的報道著這最新鮮熱辣的新聞緋事,“他都犧牲到這個份上了,你就改變主意吧。”
拭去淚痕,歐玉蘊取笑道:“你倒是替他抱不平了?”
“對,不然我都覺得你太狠心了。”
“那……我就狠心到底吧。”
楚征忍不住為榮冽喊冤:“你、你不是吧!敢情你真的在報複他不成?”
“……我隻是累了。”
“歐玉蘊!”楚征生氣了,頭一回連名帶姓的吼她。
自己何嚐不想與他重新開始……但真的不可以,歐玉蘊摸著自己一雙腿,不禁又熱淚盈盈:“如果……如果老天爺憐憫我……送我一個奇跡,讓我雙腿能動起來……或許,今天的結局,就會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