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一章 少年帝王(2 / 3)

“荊軻既來,大王不妨隨著他走下去,看看他到底帶了燕國什麼東西而來。至於蓋聶,臣請放之。他是大王身邊唯一劍客,得來不易,對吾王有益,對四國有損。所以臣思量下,還不如讓他隨心所欲。如果能說通荊軻離開,那對大秦也是無損無害,如果說不通,他定然會回來!”

“你對他,倒是有很大的把握嘛。”少年站起身,長長的黑衣落入階梯之上,“隻怕你們都太看清他了……劍聖尊號,絕非虛有其名。”

“大王!”蒙恬聽之變色,立刻重重一磕頭,“請大王饒過蓋聶吧。”

“身為武將,蒙愛卿卻有說客之才……雖然如此,畢竟寡人才是秦國的王,你出賣大秦私自放虎歸山,絕對是死罪!但念爾等家族為大秦效忠多年,寡人允許你回去與親人告別。”

“大王……”少年深深吸了一口氣,“臣謝大王之恩。”

大王如此對我,也算是仁至義盡了。蓋聶,其實在通知你的一瞬間,我已然能看清我的未來。但是,蓋聶,我不曾有任何後悔,反而是從未有過的平靜。

真的太不可思議了……

漫天的大雪紛紛揚揚,鹹陽城都果然壯觀雄偉,處處都是青鬆梅花。遠遠的,那清冷幹淨地芬芳送往千裏——一片和平安寧,竟和這裏的統治者有著千裏差距。嬴政喜戰自負,卻有著六國之君都沒有的智慧與頭腦。十四歲開始,就顯示出超常的禦下之道。就連大名鼎鼎如李斯,在他麵前也會汗流浹背。

已經遠離帝都很遠了,馬車在厚厚地雪地上留下淺淺的印記,卻在大風吹拂後便的平靜如初。忽然,蓋聶似乎聽到身後有人喚他的名字,他不禁一拉大馬,將車子轉了個方位。

來者隻是一個人,穿著普通劍客的衣服,滿臉都是汗水。在見到蓋聶後,他的目光盈盈一閃、舒出一口氣來。在車前三步外,他立刻飛下馬背停在了蓋聶身前。

“程梁,怎麼了?”看對方滿臉焦急,仿佛是家中起了大火一般,沉澱在蓋聶心中的擔憂赫然湧了出來。他一把扶過麵前人的肩膀,眉宇緊顰,“究竟怎麼了?是不是大王發現什麼了?蒙恬呢?”

“大王下令、下令斬殺蒙將軍。而且立刻封鎖了鹹陽城門,大軍全數來尋。尋到你,不論是死是活,大王說一定要葬在大秦的土地上!我是聽一個朋友說的,他在大王的鐵甲軍裏當個不大不小的隊長,消息不會有錯。蓋大俠,怎麼辦啊?”那人一口氣說完,氣喘籲籲地撐著腰。

蓋聶放下手,抬頭望著遠方的高陽與城門,微微眯起了眼睛。半晌後,他回身走到馬車前,解下了馬與車的繩鏈,自己則翻身上了馬背。蒙氏一族肝膽乾坤,都是忠烈之士,蒙恬為了救他性命甘願背負罪名,此等大恩恐怕他今生也無法償還。

然而,武家出身的人都是秉承正義的,他一定會直言承認罪責,如此一來定會惹怒那個嗜殺的帝王吧。可是,大哥那邊他又該怎麼去遊說……大秦之行是刀山之行,險阻重重,說不定李斯早已派人在近處布下了天羅地網。

短短片刻,蓋聶的心中已是天人交戰,走也不是去亦不可,該如何決斷?——男子猛然一拉韁繩,拳頭攢得死緊。

罷了……如今必須先解了蒙恬那家夥的燃眉之急!

大殿上,那個少年站在滿院的梅前,手持一株花,神情遼遠而平淡。李斯曾想起第一眼尖刀嬴政時的情景——這個少年正在池塘邊逗弄小魚,十四的的輪廓還尚且稚嫩,卻在見到他的時候顯示出帝王才有的氣質和幽雅。

仿佛是一隻嗅著薔薇的猛虎。他從他身上看出了龍氣。

“聽說韓國被滅之後,韓王安身邊的第一劍客衛莊將天下暗客聚集在了一處,是麼?”忽然,似是想到了什麼,少年回過頭來打斷了沉思中的李斯,“可有什麼消息?”

“衛莊素不愛秦,我勸陛下還是莫要打他的注意。空手套白狼……臣下覺得並不可行。衛莊天生傲慢清高,不是一般人可以駕禦的了。何況,若說與他聯合,我們也沒有太好的籌碼。”李斯頓了頓,回稟道。

“哦?那按照李長史的意思,我們該給他什麼樣的籌碼?”少年放下花枝,來了興趣。

天外雲卷雲舒,一道刺目的陽光照射在花叢裏,可以看清漂浮在半空中的塵土。李斯此刻卻沉吟著,嘴角慢慢彎起一道弧度,“臣以為,鬼穀派是諸子百家中最為神秘的一派,而分別修習縱與橫之術的衛聶二人,必定勢同水火。以蓋聶之誘餌掉衛莊之大魚,何用大王親自出馬?”

“嗯……”少年高深莫測地笑了笑,“那我們就等蓋聶回來吧。”

話畢,李斯愕然怔住,不解地問道:“蓋聶已走,怎能複回?大王已經找到他了?”

少年拂了拂身上的灰塵,習慣性地撫摩著身側空空的劍位,輕笑道:“不用寡人派出一兵一卒,在正午太陽落山前,他必會跪在寡人麵前請罪。”

“報——”遠處,一個小兵已匆匆趕上前,匍匐在嬴政腳下,稟報道:“蓋聶殺出了重圍,此刻孤身一人去往鹹陽宮,不知道大王是否召見。還是……”

“看來,不用等到正午了。”少年繞開匍匐在地的下屬,朝鹹陽宮的方向走去,李斯莫名其妙地跟在身後。

沿路,嬴政故弄玄虛地下令準備餐宴以及派人帶出牢獄內的蒙恬。這一天,少年的心情似乎非常好,一直到看見依在宮殿門口渾身浴血的蓋聶時,他的眼睛還是保持著清冷的興奮笑意。

“蓋愛卿怎麼回來了?”眼前是仆人早已布好的佳肴美食。嬴政脫下大裘,自己則坐下來拿起筷子淺嚐了幾口,仿佛並沒有將那襲白衣放在眼裏。

“罪臣蓋聶特來請死。”蓋聶徒然但膝跪地,拱手道。

嬴政終於抬起頭來,仔仔細細打量麵眼的白衣劍客,神情複雜——能從宮外一直殺到鹹陽宮,此等劍法果然是世無罕見的。若然這個人不能為他所用,必當早早處之後快!雖然心底已有了權衡,可是少年的麵目卻仍舊平淡。

“莫非是愛卿已經通知了荊軻,並讓他遠離秦國這塊是非之地了?”雖然已心知肚明,可是嬴政已然裝作猜測。

“並非如此。”蓋聶說完,回過頭去——宮殿門口,蒙恬被三個士兵負著雙手上前,並沒有遭受嚴刑拷打的痕跡,精神卻是披靡不堪的。他不自主地向前跨了一步,卻被周圍的士兵抽出兵器攔阻下了。

“臣與蒙將軍三年交好,絕不能留下他獨自逃生。朋友之情罪臣今生無法償還,必當後世結草銜環已報之!這些都不是蒙將軍的錯,是罪臣之錯!臣不顧大秦百世威名,一走了之,的確該殺。”蓋聶抽出腰間的佩劍,那是一把青銅打造的普通長劍,劍頭已經鏽舊,仿佛是隨行時間過長的緣故,然而卻自有一股凜冽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