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一個晴天,遇見你(奈良辰)
A安靜的安靜
三月的尾巴。
冷空氣過去以後,天氣終於開始轉暖。
陽光明晃晃的,照得屋頂通白一片。刺痛的陽光碎片隨著三月混合著各種雜味氣息的慵懶暖風,白玉一樣掉落進眼睛裏。陳舊簡單的居民樓,不是很高,隻有五六層,壁粉早已剝落,露出大片紅色斑駁的磚牆。生了鏽的晾衣杆,零亂地用衣架掛曬著襯衫、毛衣。有人家的窗戶沒有關上,窗台邊密密排曬著四雙暖鞋,清一色深色係。三四盆青鬱的蔥,在二樓露天陽台的低窪處映射出白花花的強烈日光。順著開敞的木質門往裏眺,甚至可以看到牆壁貼的大紅年曆。
安靜趿著拖鞋,柔軟的長發簡單紮成一個馬尾,手裏拎著剛買回來的菜,拐個彎,進了居民樓。
回到家,安靜熟練地擇菜、洗菜、切菜。
原本安靜是不會做這些家務活的,自小的嬌生慣養使她的手滴水不沾,“十指不沾陽春水”。然而為了那個俊美卻又頹懶的男子,那個安靜心中唯一的信仰,很多東西都是可以改變的。
隻希望能夠和愛的人在一起。
王菲在《乘客》裏唱,“坐你開的車,聽你聽的歌,我們很,快樂。”
可是隻有我快樂,你並不快樂。
安靜其實是感覺得到的,黎晨並不很愛自己。一個天天和自己生活在一起的人,一個每晚同自己一起在枕邊呼吸的人,如此靠近如此熟悉,怎能不了解,又怎能不會分辨出,真真切切還橫在彼此之間的空白呢。
然而安靜忘不了那天中午黎晨和自己說話時的神情。大四的下學期,寥無幾人的亭畔。黎晨憔悴了許多,身上的煙草味很濃,夾雜著一股安靜說不出的感覺,沒有變的,或許隻是嘴角戲謔的笑意。那是他和迷淺分手後的第三天,但是他卻慢慢走近安靜。起初他沒有說話,安靜也沒有出聲,隻是望著他。終於,他吐出一個煙圈,然後說,做我的女朋友吧,你不是一直都希望麼。
安靜在那一刻恍惚了,從沒有經曆過如此真實的夢境。於是她自動忽略了。她自動忽略去黎晨話語裏的那樣的語氣和輕飄,自動忽略不去想他這麼突如其來的理由,也自動忽略考慮無可捉摸的將來。幾乎沒有猶豫,她點了下頭。
安靜隻知道,哪怕隻是微乎其微的一絲絲希望,她都不願意放過。
已經五年了,從認識他到現在,已經整整五年了,她隻戀他一個。在她的眼中,他的任何瑕疵都可以忽略不見,近乎於完美。友人曾經搖著她的肩一字一字地衝她喊:你不是愛他!你隻是一種愛慕一種神一般的崇拜!安靜,你給我醒醒!
可是她覺得自己已經泥足深陷了。
而他,走馬觀花一般,女友換個不停。迷淺隻是其中一個。
指針指向十二點多了,黎晨還沒有回來。安靜今天特意做了他最喜歡的肉末茄子,盛了滿滿一大盆,香味彌漫了一整屋。
感覺有點無聊,她打開了電視。正好是東方衛視。
……
上海。
至今想起來安靜還是沒有辦法理解自己當初的勇氣與決定,仿佛帶著一種無可阻擋的孤勇,即使全世界都站在自己的對麵,自己還是不為所動。但至少,現在的安靜並不後悔。從上海的一所大學畢業,安靜原本已經在上海找到一份工作,未來原本應該慢慢鋪展開,而黎晨卻執意一定要來這個不知名的南方小鎮。安靜不是沒有猶豫掙紮過,慢慢發展自己有自己的事業,一直是她從小就有的夢想。但最終她還是妥協了。不管家人朋友如何阻勸責罵,她隻想賭一賭自己的愛情,是不是薄如蟬翼。
就這樣來到了這裏,成為一名電台DJ。
黎晨也找到一份不淡不鹹的工作,但是從來很少在家,安靜漸漸地也不再去過問。
遠離了上海,遠離了那個喧囂繁華的城市,遠離了燈紅酒綠紙醉金迷的世界,開始了新的航向。在這個陽光永遠不夠明媚,天氣永遠不夠晴朗的地方。
年少的我們總是這樣,以為可以為了愛的人走天涯,總是將天長地久掛在嘴邊,信誓旦旦給了許多誓言承諾,到最後隻成了幻影泡沫。天真地以為我們年輕有資本,可是,我們也隻有一個青春可以去揮霍去肆意。那些回不去的時光,隻剩下了蒼白的情節和斑駁的拚圖記憶,不堪一觸。
你,為了誰,又遇見了誰。
B零之歸
又過去了半個小時,十二點半了,但是黎晨還沒有回來。菜已經涼了,表麵覆蓋著一層脂黃的油膜,漂浮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