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五章 縱身一躍的溫柔(3 / 3)

繼續貼著陽光的行跡行走。

路邊有好幾個桃子攤。四五個婦女,穿著洗得發白的舊衣服,戴著泛黃的稻草帽,靜靜地蹲在布攤旁,並不吆喝。八塊錢一斤,我們買了滿滿一大袋,青中泛紅的小小桃兒,在塑料袋中靜靜沉睡,吐出水汽般的呼吸。

“很喜歡吃桃子嗎?”Jesse見我很是興奮,輕輕接過袋子。

“嗯,從小就很喜歡。”我點點頭。

他輕輕笑了下。

“你,放手了?”

無頭無尾的一句話,我怔住,不明所以他指的是什麼。然而抬頭看到他目光交會的小心翼翼,我忽然一下子明了了。

我歎了口氣,無奈地笑笑:“已經,已經不存在任何選擇的餘地了。”

“那麼,”他停頓了一瞬繼續說,“祝賀你重生。”

他的笑容始終很溫暖,眼亮如辰。

然而忽然間我想到了一個人。那個女子有同樣兩如星辰的雙眼,隻是她的笑容中透出的是妖嬈,永遠到達不了他的明亮與溫暖。

Jesse和迷淺,他們有著同樣兩如星辰的雙眼。

帶著鹹鹹的氣息,夏日的陽光強烈得刺眼,地麵反射出蒼白的暑熱。所有風中的散落都已蒸發,所有的喧嘩變得沙啞,所有的顏色塗成了風景。

“這個廣場很漂亮,如水之花。”我由衷地感歎。

“是,如同紅地毯上鋪滿鮮花,零碎而不紊。”

他手指了指前方。

“看見那裏嗎?那是用許多人的腳印鑄成的。有初生嬰兒的,有豆蔻少女的,有花甲老人的,甚至還有舊時小腳老婆婆的腳印。他們把這麼些腳印鑄在這裏,是一種足跡的象征。”

順著Jesse手指的方向往前走,是一小方銅鑄的地,深深淺淺的許多腳印。

“這些,都是,生命。”他轉過頭,直直看向我,輕輕說了這六個字。

然而“生命”還是讓我的心中微微一緊。生命逝去了,就什麼憑據都消失了。

人民廣場上並不是熙熙攘攘。有鶴發童顏的老人們談笑風生,有年輕少女們迎風疾走,有戀人情侶們相擁親吻。燦爛的笑靨,鮮活的生命。

黎晨,你或許也在雲端,皺了一下眉,於是看到一朵花開的生命。灰色的花朵,花香馥鬱。

我們用懵懂的神往經過著這個深水之城,它的幹淨與寧和。吐露藍色的芳香,流動綠色的情緒,帶走灰色的煩悶。

路邊有許多賣烤魷魚的小攤,十塊錢五串。我們吃得滿嘴香醬,然後再哈哈大笑著取笑彼此。還有許多賣貝殼手鏈的小販,手鏈的做工很粗糙,貝殼還保留著原先碎開的尖角,相間的串著兩顆不再很亮澄的珍珠,塗抹上各種各樣的色彩。Jesse左挑右選了兩條,一條橙黃,一條紫紅,接著全都送給了我。

我看著他一臉認真的表情,那時候的陽光好得很,籠罩在我們周身,如此一般的熠熠晴天,仿佛聽見花開的聲音。

在老虎灘公園,我們坐上索道俯瞰大片大片的綠色。鮮綠欲滴的寬大葉片,或是高聳到近乎手邊的枝椏,中間簇簇綻放著蝴蝶般盈動的櫻花。

湛藍色的風吹拂過來,充滿了我和Jesse之間剩餘的空間。

他一直帶著微笑,如同深林裏最自然的水滴呼吸。他趴在索道的椅邊,俯瞰著翠色欲滴的鮮綠。

我們麵對麵坐著。

他是一個讓我覺得很神奇的男子。他不像別的男人那樣總是吝嗇自己的笑容,他不是,他的唇邊時常綻放著微微的笑意,甚至有時候會在遇到很有趣的事情時哈哈大笑,絲毫不管不顧旁的人的眼光,他說他隻為自己活得自在。

有時候他認真的神情讓我對他肅然起敬,散發著成熟的都市男人味。然而他又會有很孩子氣的一麵,一些很孩子氣的舉動,但在他的身上流露出來卻又是那麼的自然與理所應當。

他和黎晨是兩個截然不同的人,在黎晨的身邊我總是會將自己無限製地壓低,就像張愛玲說的那樣,“低到塵埃裏,卻還是開出花來。”可是在Jesse的麵前我很少去考慮這些,我似乎也漸漸被他同化了,那些從前被壓抑的大笑大哭,慢慢露出已經逐漸清晰的輪廓。是Jesse的出現不停地告訴我,自己才24歲,可以擁有完全的鮮花綻放。

雖然兩次都是意外的邂逅,但我發現,原來已經習慣了他的陪伴,甚至是喜歡上了他的陪伴,喜歡了他的笑容,喜歡他的明亮溫暖我,喜歡他的快樂感染我。

因為有和他的邂逅,我覺得自己不再是那麼孤單,慢慢開始接受今後自己將一個人上路的現實。沒有地球,太陽還是會繞。沒有了另一個人的陪伴,我也會自己走,並且,好好地走。

水晶高跟鞋一直在旋轉,從頂層的閣樓開始舞蹈,直到露天的草坪。

晴天,陽光普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