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並卻不知道,季初的背後,除了小廉王,還有修羅眼溪穀。天下無敵的影瞳術。
他低估了自己真正的對手。
溪穀幾乎是馬不停蹄的趕至中原武會的,路上累死三批壯馬,徹夜未眠,身心懼疲。
還未走到中原武會他就聽聞安合公主已經投靠中原武會,並且武會現與晉王結盟,兩相交好。朝廷大為光火,卻又無可奈何。懷玉公主當年在民間的聲望極高,民心所向,加之路遠征的武林號令,晉王得其一女,可謂是如虎添翼。
但季初的身份既已暴光,那楚禎又去了哪裏?
溪穀隱約覺得事情並沒有看到的那麼簡單,為什麼會那麼巧的,楚禎一到中原武會千鬼樓就被劫殺,而牧南烈一回去,季初的身份就被暴光,偏偏帶走季初的人,之前與千鬼樓訂下盟約,又傳聞要與中原武會結盟,現在突然消失無蹤。成了晉王與之結盟。到底此人想幹什麼?
晉王的謀反之心,天下皆知。如果晉王與中原武會結盟,那麼,最受威脅的自然是千鬼樓。牧南烈是不可能不報毀樓之仇,那麼,如果兩方之爭加劇惡化,最終得利的一方,自然就是廉王所站的那一邊。朝廷本就不希望看到千鬼樓或者中原武會持續的強大下去,兩螯相爭,魚翁得利。這樣看來,楚禎的確比他想象中要聰明得多。
可是,如果季初還在中原武會,那他又去了哪裏?
溪穀的傷雖經過牧南烈的醫治,但仍未完全痊愈。黑衣人擊碎他的胸骨本就是為了讓他無法運氣。而他體內不穩定的內息雖被壓製下,但也呼之欲出。連日的奔波更加重了他的病情,每日嘔血。什麼東西都吃不下,卻還是強迫自己把食物咽下去。纖塵不染的白衣也是一身風塵仆仆。隻眉目間的清冷依然,沒有絲毫感情的漣漪。
他必須將季初救出來,否則,牧南烈現在很衝動。很可能會撇下樓眾獨自一人前來冒險。所以他短作休息後,便趁夜潛入了中原武會。
修羅眼開,他利用影瞳術很輕鬆的就得知了季初所在的地牢。卻沒有辦法持續使用影瞳術。
黑而幽深的樓梯,一抹白影悄然而至。他的眼力極好,很遠就看見了牢房裏關著的兩人。
一人自然是季初,而另一個人,竟是楚禎。
這倒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了。他以為楚禎會丟下她自己離開的。
可是,很快他就全身僵硬的站在了原地。腦海裏停止了所有的思考。
季初與楚禎,他們,他們竟然緊緊地擁抱在一起。
那麼深那麼纏綿的吻,就像是要將對方徹底的融化入自己的身體。對溪穀的到來渾然不覺。
全身的經脈突然膨脹起來,溪穀隻覺得一股怒火無法抑製的蔓延到全身。他渾身顫抖的一步一步走向他們。眼裏的平靜被打亂,殺氣升騰。
他的白衣上瞬間染出了大大小小的紅點。如果仔細去看,就會發現那是沿著他的經脈而流淌出的鮮血。他卻似不覺,目光死死地盯住兩人。直到季初驀然轉身看到了他驚呼起來,她臉上的紅暈刺痛了他的眼。
他飛身而起,一掌劈開了牢門,朝著楚禎迅速的走過去。他要親手殺了他!殺了他!
季初從未見過如此憤怒的溪穀,亦從未見過他眼中暴烈而起的赤紅。對什麼事情都是冷漠無謂的大師兄到底是怎麼了?她一直盼望而來的大師兄不是應該來救她的嗎?
楚禎並不躲閃,抬頭與他對視,琥珀色的瞳仁微微扭轉,燃起的紅光形成一副副煉獄圖在眼睛裏流轉。
他竟然也有修羅眼!江湖中居然還有第三雙修羅眼!
這是怎麼回事?他為什麼會有修羅眼?
楚禎從溪穀的眼睛裏看到了驚訝,當然,溪穀看到的卻是嘲弄。他竟然從一開始就在演戲!怪不得第一次見麵時,他雖重傷他五髒卻沒能看到他的任何記憶!楚禎竟把他玩弄於鼓掌之間。
不可原諒!絕對不可原諒!他一定要殺了他!
修羅眼與修羅眼。天下間至邪之術之間的對決。誰也無法從中看到任何過去。所以誰也無法控製住對方。當然,他們誰也嬴不了誰。
楚禎看著溪穀不停地笑。他的傷遠沒有溪穀的重,溪穀此時已如強弩之弓,玄虛子在下山前就交代過少用修羅眼,可是為了季初他卻一次次不顧自己的安危強行開眼,如今,他的身體早就承受不了內力損傷所帶來的負荷,五髒亦受到了楚禎的強烈攻擊,他若再不出手,很可能就會失了心誌……
季初並不知道溪穀為何一見麵就衝楚禎而來。她看到溪穀抬起的手,五指間燃起藍色的焰火,想也不想直接朝溪穀撲了過去,擋在了楚禎前麵。
“溪穀,你為什麼要殺他?!”季初責備的大叫起來。她沒有想到他竟然要殺了楚禎。
溪穀對季初的責備充耳不聞,閃身欲再度出手。季初雙手一抬擋在了他的麵前。並將他一把推開。溪穀一個踉蹌差點跌倒。
“發生什麼事情了不能好好說嗎?你幹嘛要殺他?他又沒有得罪你!溪穀你難道沒有看出來他受傷了嗎?我們都被關在了這裏,你難道不是來救我們的嗎?你到底想幹什麼呀?大師兄你要是殺了他,我恨你一輩子!”
溪穀被季初一吼頓時心灰意冷,心裏一道狹長的縫猛然裂開,這幾日以來的疲憊與奔波,擔心與勞累是為了什麼?五年以來的關心嗬護竟不如此人的幾日朝夕。他傷至此,又是為了什麼?心裏隱隱作痛。比任何一次的內息紊亂還要難以自持。
“溪穀,其實你沒什麼好想不通的。我與初初本就從小青梅竹馬,當年若不是她突然失蹤,我現在早就已經與她成親。話說回來我還得好好感謝你這五年來對她的照料呢。”楚禎提高聲音說道,眼裏盡是戲謔之意。
溪穀看了眼季初,拉起她就要走。他不管他們過去是什麼關係,他隻想帶她走。誰知她竟一口墨色的血吐了出來。整個人縮成一團不住的發抖。
溪穀猛地回頭,一隻箭“咄”的一聲刺進了他的後背。隨後又是兩隻箭生生的從他的腿下穿了過去。本就重傷在身的溪穀無法承受著突出其來的傷痛,更何況,這所有的外傷又怎能與心裏裂開的傷口相提並論?
內力受損,與楚禎的對視又大傷其五髒,此時的溪穀已不在是天下無敵的修羅眼,任誰都能輕易地要了他的命。他隻是覺得很累很累。有什麼東西從心到肺一點點被抽走,季初的聲音離他越來越遠越來越遠……
“把他抬到我房裏。”一個男人的聲音自牢門外響起。然後眾人架著溪穀就離開了。
地牢又恢複了冷清。
楚禎緊緊地抱住顫抖的季初,把一粒藥塞到了她的嘴裏,喃喃地說道:“我絕對不會讓你離開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