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沒有拆不散的姻緣。”孫炎說著,纖長的指中夾著纖長的煙,迷離而媚惑。
季晰楠沉默,孫炎彈了彈煙灰,很了然地看過去,“和戚向楠出問題了?”
季晰楠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隻是給她倒了一杯茶,淡淡地問,“那個肯為你放煙花的人呢?”
孫炎淡淡地道,“那個人是我一朋友的男朋友。”她歎了口氣,“這年頭GAY找個伴不容易的,結果卻被我給弄來了。”
季晰楠頓了頓,沒出聲。
她應該和她的那個朋友決裂了吧。
孫炎又道,“後來我那朋友請我吃了頓飯,他說特感謝我讓他認清了這是個什麼樣的人。”
季晰楠怔了怔,對孫炎口中的“朋友”有了些奇怪的感覺,卻說不上是多麼好的“他……很奇特。”
孫炎哼了一聲,“沒節操的0。5,老子怎麼會認識那個人來瘋的?!”
季晰楠彎了彎唇,孫炎又道,“你應該知道他,他挺出名的,他叫寧致遠,小名叫寧靜。”
季晰楠張大了嘴巴,“大人物啊……他是同?”不得不說有些失望的,季晰楠不是腐女,雖然對同性戀沒有特別的偏見,但不代表她希望自己的偶像是同性戀。
寧致遠,年紀不大,已經是畫界的大人物,可以說是國畫史上的天才,國畫大師陳老爺子唯一的關門親傳弟子。而陳老爺子,則是國畫界動動手都能引起一陣風浪的人物,雖然近來已經引退,但他第一弟子的名頭到哪裏都還是響亮得很的。
孫炎慢慢道,“所以呢,什麼事情,都有過去的時候。”
季晰楠慢慢地閉上嘴,沉默了。
她知道的,孫炎和她說這麼多,甚至連寧致遠的經曆都講出來,無外乎是為了安慰她的。可是感情的事,不是說放得下,就放得下的。
孫炎歎了口氣,她知道多說無用,也不打算多說,隻是對季晰楠道,“上次我不是說送你一份生日禮物?”
季晰楠抬頭看她,她的生日在下個月。
孫炎道,“我讓寧致遠給你寫了副字,那不要臉的字寫的還可以。”
季晰楠歎了口氣,“我已經失戀了,情緒很低落,但你為什麼還要在我情緒低落的時候侮辱我的偶像讓我更加低落呢?”
孫炎知道季晰楠這麼說是不想讓她擔心,可是……
“給你帶來了。”她沒有繼續之前的話題,從沙發邊腳的紙袋裏拿出一副裱好的卷軸,“姓寧的親手裱的。”
“一生一代一雙人。”季晰楠苦笑,“這禮物也太大了一點吧。”
孫炎歎了口氣,“那時候……你們頂甜蜜著呢。”為了這副字她還被寧致遠好一頓罵,說什麼看他失戀了故意刺激他。
不過……
“我先走了。”她起身道,“我還得去陪寧瘋子,誰知道他能做出什麼事來。”
季晰楠看了看字,打趣道,“你怎麼不嫁給他?”
孫炎看著季晰楠,“你看過八十八分鍾嗎?”
季晰楠沉默了片刻,“那是什麼?”
孫炎微笑,拿起墨鏡戴上,“推理電影,裏麵的教授對他的女秘書說,為什麼你不嫁給我呢?”她看著季晰楠,笑得很狂妄,“然後女秘書說:等你開始負責並且我開始喜歡男人。”
季晰楠道,“你一定對我偶像說,等我開始負責你開始喜歡女人。”
孫炎笑眯眯地道,“當然,你很聰明。”
然後她像來的時候一樣瀟灑地離開了。
季晰楠關上門,看著那副字,雖然孫炎給了她很大的幫助,但她還是很難受。
一生一代一雙人……
隻可惜,她語文不好,不知道下一句應該是什麼。
八月份的風已經很涼了,眼見便是九月,又是一年秋涼時。
猛然間想起一句早已經記不住的詞:正是傷心時候,在天涯。
也許真的是傷心時候吧。季晰楠淡淡地想著,把過冬的衣服從高高的櫃子裏取下來。換季,秋涼。
時間總是淡淡的過,淡淡的傷心過後便隻深下淡淡疼痛。
相依相伴,又怎能說不愛?
但或許正是因為愛過,所以才不能理解不能寬恕。
整理文件夾,翻出一首老歌,名字叫做寬恕。
忘記了誰唱的,忘記了歌詞。
隨手點開,淡淡的旋律,輕輕的哀傷。
淡若煙柳,畫中煙柳。
很柔和的一首歌,歌詞滾動,忽然就很感慨。
寬容。
每一個人都會原諒陌生人犯下的滔天罪行,卻無法原諒親近之人的點滴之差。
愛之深,責之便切。
正如同,季晰楠於戚向楠。
無法原諒的並不是誤會,而是造成誤會的人不以為意。既然如此,不如讓他與他整日陪伴的人在一起,反正自己也是一個人,有男朋友和沒有 的時候,都是一樣的寂寞,一樣的孤獨。
突然就想起很多事情,往往過去以後,才明白原來最珍貴的不是曾經經曆過,而是曾經經曆過的事情,留下無比美好的回憶。
季晰楠把音響的音量開大,走到畫室,客廳的歌聲隱約傳來,隨手翻著東西,就有些無所事事。
再回到客廳的時候,季晰楠給自己泡了一杯立頓,鼠標在屏幕上晃動,模糊地看到一句歌詞。
可你欠我幸福,拿什麼來彌補。
然後失笑,她看著門的方向,在心裏安靜地提問:戚向楠,你欠我的幸福,是不是真的可以彌補?如果真的能夠彌補,那麼,那還會是愛情麼?
季晰楠安靜地坐在地板上,看著手機閃出光亮。
熟悉的Raindrops on Your Face在耳邊響起,來電顯示,是劉子揚。
算來從那次到現在,已經足足過去了半個月。
論壇,似乎也真的是半個月沒有上過了。
鈴聲停下,又堅持不懈地響起,季晰楠輕輕一按,熟悉的聲音傳來,一如既往的溫柔,仿佛帶了些焦急的味道。
“你怎麼了/”劉子揚的問題和沒問沒什麼大的區別。
季晰楠挑起唇角,勾勒起一個似笑非笑的表情,回答得雲淡風清,“沒什麼,隻是準備給自己休一個假罷了。”
劉子揚沉默片刻,“你和他,怎麼了?”
季晰楠笑了,她都不知道她怎麼會笑出來的,然後就笑得無比燦爛,爛漫如春光,還能怎麼了?無非便是分手罷了。”
劉子揚道,“你們不是很好的嗎?”他說話的時候,語氣裏似乎帶了一絲歎息的味道。
季晰楠勾起唇角,沒有回答。
劉子揚道,“有時間嗎?”
季晰楠安靜地望著窗子,看天上白雲,“時間地點,你決定。”得到了一個準確的回答,她輕輕地掛掉電話,手機掉在地板上,發出不輕不重的聲音,季晰楠眨了眨眼,一瞬間變有些茫然。
音響裏傳來悠悠的歌聲:難道愛比恨,更難寬恕
她突然就笑,笑得無法抑製。
見劉子揚,是在一間幽靜的茶館。
音箱裏春江花月夜聲聲如訴,季晰楠淺淺地啜了一口茶,淡淡地講給劉子揚,有關自己,有關戚向楠,有關信任,有關愛情。
她很平淡,平淡得仿佛是在說別人的故事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