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晰楠是被孫炎的電話吵醒的，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摸過手機貼在耳朵上，模模糊糊地道，“大清早的幹什麼啊……”
一向風風火火的孫女王卻異常的沉默，季晰楠打了個哈欠心中正有些奇怪，聽筒裏卻傳來了孫炎咬牙切齒的聲音，“現在，北京時間下午一點二十七分！”
季晰楠瞬間沉默，半晌無言，看了看天花板，眨眨眼，幹笑道，“呃，下午好。”
孫炎怒，“現在是中午！”
季晰楠側了側頭，把手機拿得離耳朵遠了些，“中午好中午好……”扯了些亂七八糟的事，掛了電話，季晰楠把手機扔到一邊，一下子坐起來。
抄起床頭的鬧鍾，看了一眼，果然，一點多了……呃，快兩點了……
昨天，確實是累了……也很久都沒有那麼開心過了，不知道是為了那隻小小的風箏，還是為了劉子揚的心意。
煩躁地甩開被子，其實劉子揚在想什麼，她大概是知道的吧。
那天那人眸光微轉，笑意淺淡。
可是，記得更多的，卻是某一個人對她說，我們的名字好配啊。
有很多東西，不是想忘記，就能忘記的。
有很多東西，也不是想記得，就能記得的。
孫炎說，人生很長，別為了一個人毀了你自己，愛情，從來不僅僅就是愛情那麼簡單。
季晰楠抱著腿，把下巴放在膝蓋上，陽光透過百葉窗打在她身上，絢爛出一片光芒。
戚向楠。
再念起這個名字的時候，已經沒有傷心，隻留一點微微的惆悵，和淡淡的懷念。
已經過去了麼。
如果他向你道歉，你會怎麼辦？孫炎是這樣問她的。
她挑起微微的笑容，悵惘道，“如果我十八歲，我就會答應他，重新開始。”
孫炎掛掉電話前說，你這樣，我就放心了。
季晰楠換了個姿勢，挑起略微嘲諷的笑容，沒有什麼東西，是可以重新開始的，感情，尤為不可。
無聊的時候依舊上網，依舊去逛那個論壇，不過已經很少聊天，已經很少發帖。
習慣性地瀏覽網頁，早就沒有盡版主的義務。
辭了吧……總有一個聲音在這麼說，可是另一個聲音又說，不就是為了個男人麼……不至於的……
可……
總還是會猶豫的。
點開熟悉而陌生的網站，這個地方沒有因為她而有任何的改變，還是那些人，那些事。
“親愛的，你來了。”甜甜蜜蜜的一聲問候，季晰楠嘴角不僅浮出一絲笑容，回道，“葉開，淡定。”
“親愛的……”葉開發來一個委屈的表情，群裏很寂寞，有人在，卻沒有人出聲。
“你來了。”劉子揚永遠都是那麼的溫柔，在任何時候。
季晰楠回過去一個大大的笑臉，葉開道，“怎麼回事，楠不出現你就不出現，楠一出現你就開始出現。”
季晰楠被她說得有些羞赧，沒有繼續，劉子揚卻道，“沒辦法，這就是緣分。”
葉開發來好多省略號，季晰楠歎氣，“別刷屏。”
電話響，是劉子揚。
“明天有時間嗎？”劉子揚的口氣也是一如既往的溫和而令人無法拒絕。
季晰楠微笑，“我發現你很閑。”
劉子揚笑出聲來，“為了你，多少時間我都會抽得出來。”
季晰楠沉默片刻，“你是在開玩笑嗎？”
劉子揚淡淡道，“你認為是什麼，就是什麼。”
短暫的寂靜過後，劉子揚又道，“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季晰楠揉了揉自己的一頭亂發，“明天……你覺得呢。”
劉子揚笑意微微，“我覺得你每一天都有時間。”
“好吧。”季晰楠歎氣，“那就如你所願，我明天有時間好了。”掛掉電話，季晰楠不知道自己該做些什麼，要做些什麼。
QQ裏好友上線的提示，南在。
有了一個習慣，每天去看他的QQ簽名，看他的個人資料。看見那簡單的兩個字，再關掉頁麵。
忘記了是什麼時候開始的，等意識到的時候，便已經成了一種習慣。
習慣這種東西，改掉不比戒毒簡單。
我願為你一曲傾城——粥末的簽名是這麼寫的。
而南方的是——我願為你傾城一曲。
果然是音樂教師。
季晰楠突然就覺得眼睛酸酸的，想哭哭不出，想笑笑不出。
她甚至不知道她現在應該是怎樣的表情。
也許他們圓滿了吧，她想。
她不過是一個路人，路過他們的幸福，然後淡出他們的視線……不過如此罷了。
“我看到他了。”範末把書放在戚向楠的桌子上，淡淡地說了一句話。
戚向楠微微一怔，隨即道，“你決定要原諒他了？”
範末怔了一怔，搖了搖頭，“過去了。”
戚向楠看了看自己的手指，仿佛感歎一般地苦笑道，“過去的，就回不來了。”
範末看了看他，抿唇道，“你不覺得，其實我也很好。”
戚向楠很詫異地望了她一眼。
範末歎了口氣，垂頭低聲道，“你就當我什麼都沒說好了。”
戚向楠抬頭去看她，溫婉的女子帶著些哀傷的側臉毫無預警地撞進了他的眼裏，微微一怔，心不由得軟了起來。
“兩條腿的男人多得很。”他開了一個無傷大雅的玩笑，“你總會找到最適合你的那一個，而我卻並不一定是。”
範末不語，轉頭離開了。
戚向楠歎了口氣，開始收拾東西。
的確是該走了。
他來這裏，隻不過，是為了一個人罷了。
現在那個人離開了，他似乎也沒有必要再呆在這裏了。
半個月前遞交了辭職申請，工作交接，很快，範末大概就會有一份穩定的工作了……而自己……
臉上浮出一絲絲淡淡的苦笑，和每個人道別，拒絕了大家的好意，轉過身的時候最後看了一眼金色的大字，然後離去，再未回頭。
回到自己的家，才發現空蕩蕩的，所有的東西都在臨時出租的房子裏， 他的家仿佛一個樣品房，沒有半點人氣。
等到了樓下的時候，才開始猶豫。
如果碰見她，該說些什麼。
戚向楠的手捏緊了方向盤，沉默許久，終於打開車門。
熟悉的樓層，熟悉的景象，對麵，就是她的家。
打開許久沒有被開啟的門，房間裏已經被薄薄的灰塵所覆蓋，狗窩已經空了，那兩隻小狗在他們吵架的第二天就被他送了人。
看見了，也無非是悲傷罷了，索性，便不如不見。
戚向楠忽然就有些呆不下去了。
整間房裏，都有過她的痕跡，他在房間裏轉了一圈，在客廳的桌子上看到了兩個速寫本，拿起來翻翻，都是自己的模樣。
正是因為曾經擁有過，所以再想起時，才格外的悲傷心痛。
過去的，就真的過去了麼？
趙穎打過電話來問他，說範末真的就那麼好，好到你要放棄楠？
他自然要反駁，他說，我和範末，從來都隻是朋友。
不陪女朋友，反而要陪一個所謂的朋友？
趙穎的反問讓他無話可說，趙穎說，我先掛了。
他隻有對著電話沉默。
屋子裏是滿滿的回憶，他開始回想這段日子裏，他錯失的東西。
他以為，她不在乎的。
他以為，不用說，她也明白的。
他以為……
可是，全部都隻是，他以為罷了。
他隻是忘記了，其實季晰楠也是女孩子，也一樣的，纖細敏感，也一樣的，有愁有淚。
可是，現在才想起來，也總是，有些晚了。
來回了幾趟，把房間搬空。
對著一室的空蕩，戚向楠有些心酸，轉身，落鎖，身後傳來鎖門的聲音，他轉過頭，是他最熟悉也最陌生的容顏。
季晰楠。
那個在心裏念了千萬遍的名字。
想說什麼，張了張嘴，最終什麼也沒說，隻是定定地望著她，仿佛這一眼便可將她銘記到心中。
季晰楠是想微笑的，可最終還是沒笑出來。
她垂眸從他身邊擦過，忽然間就想起一 個詞，叫做擦肩而過。
就像這樣嗎？
明明那樣的熟悉，卻也是那樣的陌生，張口便可叫出對方的名字，卻還是一言未發。
總有一些故事，美麗而溫柔，悲傷的結局，也許更加刻骨銘心。
可季晰楠隻是一個普通人，隻想要一個最俗氣的大團圓作為結局。
可最終，還是沒能，美夢成真。
下樓的時候，她可以清晰地聽見自己的腳步聲，一下一下，敲在台階上，她突然就回頭，看到那個背影，依舊麵對著門，保持著那個姿勢，一動不動 ，於是轉頭，不忍在看。
戚向楠聽到腳步聲越來越遠，轉過身隻看見女孩的背影，陽光下單薄得仿佛隨時可以化在空氣裏，他伸出手，卻終究什麼都沒有抓住……
季晰楠一口氣跑下樓，大口大口地呼吸著新鮮的空氣，大腦瞬間就一片空白。
她想到孫炎，當電話撥出去的那一瞬間才突然記得，孫炎不在這個城市。
該怎麼辦？！
忽然的就不想一個人呆著，在溫暖的陽光裏感覺到刺骨的寒冷。
就是那樣的盼望著能有一個人站在她身邊，替她分擔一點什麼。
胡亂地翻著少到可憐的號碼，劉子揚。
這三個字意料之中也意料之外地跳入她的視線。
“你……在什麼地方。”她的聲音很輕，輕得連她自己都聽不太清楚。
電話的另一頭沉默了片刻，緩緩道，“我在家。”末了。還加上一句，“今天是周末”
季晰楠垂了眸，苦笑道，“原來你不會加班的。”
“當然會加。”劉子揚笑了笑，“隻不過恰巧今天沒有加罷了。”
季晰楠突然就沉默了，她不知道該說什麼，該做什麼。
劉子揚仿佛察覺到了什麼一般，笑容溫和起來， 他慢慢地道，“如果無聊的話，或許你可以選擇到我家做客。”
季晰楠怔了片刻，旋即微笑，半晌，她輕輕地說了句，“好。”
手指按下門鈴上的時候，發出清脆的聲音，季晰楠半抬起頭，門很快被打開，居家的劉子揚比想象中的還要溫和無害，他隻是很隨意的把手插在褲袋裏，一臉溫柔的微笑。
“好久不見。”季晰楠很尷尬地說了一句讓自己更加尷尬的開場白，劉子揚隻是笑笑，閃身給她讓出了一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