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風拂麵而過,吹過宮城裏抽出綠芽的柳樹枝條,抬眼看天邊,暗沉紅色的太陽漸漸西沉下去,紅得和藹又親切,已經沒了白日裏那樣的刺眼奪目的光芒,反而讓人覺得心中一片寧靜。這種和夜晚交彙的時分,若溪最是喜歡。
靜謐又寧靜安詳,處於明暗之間交彙的柔和光暈,正好像一直在進與退之間糾結的她一般。隻不過,日頭總有落下去的時候,再美的日光也會被夜晚籠罩。隻是她……卻不能像天際的變化一般,有一個明確的結局。
她的結局……還要她自己來寫。未完成的路,還需她自己慢慢走完。
當夕陽帶著自己的餘暉一跳一跳的從雲頭跌落的時候,憋足了勁兒的鑼鼓終於在開始一頓齊鳴,響徹九重天際。沉浸在思緒之中的若溪陡然一驚,往飛鳥四起的那個方向看去,奈何這冷香宮的窗戶簡直是擺設,她的視線範圍根本達不到那麼遠的所在。但是,鞭炮燃盡之後的火硝味道卻直往她的鼻子裏鑽,嗆得她一口氣打了好幾個噴嚏。
“又是鬧哪樣啊?”若溪嘀嘀咕咕的癟了癟嘴,揉著自己的鼻子,眼淚都快留下來了。
衛明瞥了她一眼,遞過來一張手帕,“聽鼓聲的點數,應該是皇宮裏正在操辦喜事。”
“喜事啊。”若溪拿手帕好一陣擦眼角,尋思著衛明說的話,“要說起喜事,近期也隻得紫嫣公主的大婚而已,可是,那不是該在明天麼?”
“對啊。”衛明也跟著摸著下巴思考,上次那個男人明明是說過紫嫣公主和鍾無顏的婚事是在……十天之後的呀。今天也不過是第九日而已……腦子裏猛打了一個激靈,他望著苦思冥想的若溪一眼,問道,“今日是什麼日子?”
“二月十八啊。”若溪掐著手指頭算了半天。
“那就對了。”衛明一臉了悟,頭向後一靠,枕在自己的手臂上,“你或許還不知道,二月十九是先皇後的忌辰,所以,所有的喜事都會避開那一日而提前操辦。”
若溪一張嘴大大的張著,許久說不出一句話來。
紫嫣公主的婚期提前了……是不是就等於……她的時間也不多了……衛明以為她是舍不得鍾無顏,沒法接受這個現實。苦笑了下,準備安慰她。正在這個時候,忽聽得頭上一陣爆竹爆炸的聲音,振聾發聵一般,讓他把後半句話又咽了回去。打算等著這一陣的爆竹聲過後再說。就在這麼一個小小的空當之中……他敏銳的察覺到了一絲異樣。
頭頂上的爆竹聲已經歇息,取而代之的是不斷冒起的紅色火焰,起初隻是在頭頂的一點點火苗,而後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蔓延成了一條火線,且還在往四麵八方蔓延著。等到他確定是他們所在的這一片區域的上空著火了的時候,那火已經燃的冷香宮的頂子開始嘎吱吱吱作響。
“小心!”若溪完全沒有反應過來到底是發生了什麼,身子就已經被衛明拉到一邊,借著慣力完全撲到人家的身上。她驚魂未定,再回頭看時,便看到一把燃著的稻草摸樣的東西正不偏不倚的從天窗裏掉落下來,正好是在她剛剛發呆時站的那塊地方。
屋子裏本來是很潮濕的,但那束稻草落下來的位置實在是絕佳,偏巧引燃了天窗底下周遭阿明的稻草鋪蓋,一霎時,稻草就劈劈啪啪的燒了起來。衛明把若溪推到安全的地方,抄起小床上的薄被,一個箭步衝過去,連抽帶打的試圖撲滅火焰,他正忙得不可開交的時候,若溪在他身後一聲驚叫。
“糟糕!你看這煙!”
衛明一抹頭上的汗珠,好不容易才滅掉了腳底下最後一簇火苗,抬頭順著若溪指著的方向一看,也不由得大吃一驚,層層的階梯之上,通過甬道的柵欄門,一股股的黑煙正往裏鑽,味道極其刺鼻難聞,衛明驚覺,這煙大概不是東西燃燒之後的黑煙,似乎裏麵還摻雜了其他的東西,比尋常的煙霧味道都要讓人難受。才不大一會兒功夫,他就覺得自己的呼吸馬上就要僵窒,頭暈目眩起來。再看若溪,也比自己好不到哪兒去,已經順著小床癱倒在地上,看樣子也是十分痛苦。
他掙紮著匍匐著身子摸索到了水缸邊,伸手一探,暗罵糟糕,今天晚上那個老者還沒有給他們送水進來,水缸裏的水已經快到底,他來不及多想,扯下身上的一角衣服布料,把它泡進水缸裏,來回攪動,又把自己的袖子打濕,艱難的爬回到若溪的身邊,把那角衣服捂到她的口鼻上,自己也用袖口捂住臉。
“若溪,快醒醒。”衛明艱難的開口叫她。清涼的觸感一下讓若溪清醒不少,隻覺得腦子裏火辣辣的疼,像是被人灌進去了一大瓶的辣椒水似的痛苦難耐。衛明咳嗽了好半天才看清楚眼前若溪已經睜開了眼,剛要說話,就又被黑煙噎住了嗓子。
“你不要說話,聽我說。”若溪借著濕布的作用小心翼翼的發出聲音,此時外麵已經鬧成一團,都是緊鑼密鼓的喜悅之聲,大概沒有人發現冷宮的異樣吧。她心裏苦笑,已經明白了八九。瑪莎說的真對,就是有人要借助紫嫣大婚的這個時機,對她痛下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