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溪凝視他良久,輕笑了下,拍了拍他的肩膀,麵紗之下是似笑非笑的神情,“我不在,北冥也還有希望。”
鷂子神色一凜,向後退了一步,用眼詢問,“公主何故口吐不詳之言?”
若溪聽後微微一笑,略略偏開了頭,不再去看鷂子擔憂的神色,“嗬,我笑得時候在王宮之中,常常聽文武百官對父王說什麼萬歲無疆,壽與天齊,可是,父王死的有多慘,那場景我是親眼得見的,如今想來,那萬歲無疆,壽與天齊的八個大字,也如同一場笑話一樣,讓人忍俊不禁,那種話,說起來,也真的和笑話無二了。”
“世上的人,千方百計的去尋醫問藥,想要得長生不老之法門,可到頭來,你看看,咱們,誰能不老不死呢?”
鷂子被她說的無話可說,隻來得及張了張嘴,卻發現自己真的恩不知道能有什麼樣的語言和言辭來反駁眼前這個女子的如此犀利的言語。
她說的是事實,誰都會死,誰都會老,沒有人能夠逃得過這個自然地定律。
若溪略略頷首,見他已經明白了自己的意思,露出了和藹的笑容,“誰活著並不重要,重要的是,誰能讓北冥活過來。你懂麼?鷂子?”
鷂子眸色一沉,黯淡了下去剛剛那種調皮的嬉笑的神情,神色之間都是對他的亡了國的公主的敬佩和憧憬之情。
若溪看了眼時辰,覺得時間不早,重新將麵紗帶好,走到門板之前,又回過頭來,對他說,“不過,我可以答應你,在衛颯成親的當晚,活著從忘魂殿裏出來。”
“那就好,我的小公主。”他重新恢複了剛剛的精神,但眉宇之間依然難以掩蓋住他心中的愁思。
若溪凝眉片刻,忽又鬆開,“剩下的外麵的事兒,交給你們,我還是放心的。”
鷂子咬了咬牙,終於才說,“公主,您真的打算,不去見白江大人了麼?他這些年為我們的複國大計,平添了不少的心血……他……”
“是啊,他的好,我們都看見了呢。”若溪的眼中升騰起來妖嬈的霧氣,略帶些唏噓之感,“北冥……有他們在,有你們在,難道你不是足夠了麼?”她嘴上這樣說著,心裏其實是不甘心的。
明明有那麼多的人才,將才,文臣,武官,卻竟然讓一個北冥愣是像一隻被罩在半空之中的蟋蟀罐子似的,那麼的任人搖擺。不用說是大祁國的國主親自來率鐵騎征討,就是它自己恐怕已經在某個不知名的暗處,潛藏了一個很大的危機和麻煩。
這給危機和麻煩的名字叫做,內奸。
彼時她年紀幼小,還不知情,可是,到了如今,她若還是不清楚,還想不到這一層的利害關係的話,那麼她這些年飄零在外,所受的苦,就真是白白受了。
待到若溪回宮之後,隻來得及焚上一爐香,染綠翠色的金獸瑞腦之上,升騰起婷婷嫋嫋的煙霧。笑笑堪堪將若溪的袖子卷好的光景上,外麵便走進來了一個人,若溪鎮定自若的迎上他的目光,笑了一下,如同一朵百轉千回的美人蕉,不及花兒的嫣紅姹紫,卻別有一番的情趣盎然。
衛颯愣了一下,他很難想象這樣溫柔大方的神色竟然是從若溪的臉上流露出來的。伸手挽住她的手掌,放到自己的手掌之中,“小溪兒你穿的這樣美,可是最近堪堪的打翻了醋壇子?”他的眼中已經有了幾分的戲謔。
笑笑撲哧一聲笑出聲來,被若溪瞪了一眼,“小丫頭,聽人家夫妻說閨房話兒,你也不害臊。”
笑笑臉上紅了幾分,裝模作樣的捂著臉蛋跑了出去,最裏頭還一個勁兒的嚷嚷,“王妃饒命,王妃饒命,婢子什麼都沒聽見啊。”
若溪哭笑不得,站在她的後麵隻叉腰,“殿下,你看看,她這小妮子,好快的嘴。”
衛颯舒心的露出微笑,將若溪攬入懷中,“她的嘴快不快,我隻知道,本王的小溪兒是被人家說到了點子上,藏不住羞澀了。”
若溪被人點破也不臉紅,反而將剛才的那點子嬌嗔的模樣也收斂了起來,倒是換上了一副賴皮似的模樣,“剛才殿下還真說著了,我呀,還真是這醋桶的蓋子眼看著就蓋不上了。”
衛颯愣了下,爽朗的笑了起來,將若溪抱在懷裏好好地晃了幾晃,“我的小溪兒這刀子似的嘴要是厲害了起來的話,還真是一點也不讓人活喲。”
若溪本來是繃著臉,卻在聽完衛颯的話之後,愣是沒忍住,還是笑了出來。
這兩個人一日未見便是如隔三秋,下人們都是心知肚明,再加上剛才笑笑跑出來說的那兩句話,大家更是誰也不會靠前了。宮女們麵紅耳赤的在門外聽著裏麵不斷的傳出來的調笑之聲,一時之間,忘魂殿裏,果然有了些銷魂且忘憂的意味。
再說笑笑,從忘魂殿裏出來之後,聽見遙遠的天邊似乎傳來了一聲奇異的響動,又好像不是什麼東西翱翔而過的聲音,她停下腳步,收斂起來臉上的笑容,將這聲音仔仔細細的在耳朵裏盤算了一會兒,才轉了腳步,改了自己的方向,向著白江的房間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