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六章 前緣今生事二(1 / 3)

轉眼夏季將至,宮裏的大小人員都要更換夏裝。女官捧著綢緞,和落塵討論著夏裝的具體事宜,落塵左挑挑右摸摸,覺得每塊料子都很好,一時拿不定主意。

“臣妾參見皇後娘娘。”

齊刷刷的跪拜聲,正是落塵急著要見的三人。

“你們快起來,幫我看看,夏裝用哪塊料子好呢?我覺得嫩綠的不錯,淡藍的也好,桃花粉也可以,還有這個米白的和鵝黃的……到底哪個更好呢?”

“藍的吧,幹淨,也簡單。”

落塵點點頭。

“小楠姐姐說的有理啊。”

“宮女都穿的簡單樸素,可能不太適宜吧,桃花粉挺好的,最好再用上鵝黃的青紗緞帶,清風拂過,青紗曼舞,豈不是一派仙境模樣。”

萱妃笑得嫵媚,落塵漸漸看得入迷。

“是啊,是啊,好仙境啊……”

“可我以為,夏裝還是應該……”

程妃和萱妃你一句,我一句,落塵聽聽都很有理。突然瞟見一旁的李妃拿著緞子,好像在想什麼,索性讓其他兩位好好“討論”,落塵踱到李妃身邊。

“小芙妹妹可有什麼好意見。”

李妃像是被驚嚇到了,連忙放下手裏的料子,落塵不好意思地笑笑,沒想嚇著人家了

“小芙妹妹不用緊張,你也說說你的意見嘛。”

落塵睜大期待的大眼睛,眨巴眨巴看著李妃。

“我……我……覺得……”

落塵再眨巴眨巴眼睛,期待啊……說話呀……

“我覺得……可以把幾個顏色都拚湊起來……就是……領子,袖口,還有裙擺都用藍、綠、粉三色的疊層,邊緣做成波浪形,其餘的地方都是白色,這樣不僅可以保持華麗,又不失夏日需要的清涼素色,腰間用以鵝黃的緞帶,還有就是……”

李妃越說越興奮,回過神來時,發現大家夥都不可思議地看著自己,幾個製衣的女官都一派欽佩之色。落塵萬萬沒想到,平時唯唯諾諾的李妃會有這般的才藝,突然像發現至寶一樣,一把抓起李妃的手,握了又握。

“小芙,好厲害,就這樣決定了。哎呀,都不知道小芙妹妹對製衣有如此見解,早知道一開始找你就對了。”

“是啊。”

程妃笑著一把攬過李妃的肩膀。

“沒想到小芙妹妹很有製衣天分嘛,以後也這樣多多說說自己的意見,像這樣多好。”

李妃被突然來的關注和讚賞顯然還不習慣,臉一下子紅得都要冒煙了。

“大家,謬讚了。”

“怎麼會啊,你說對嗎,十一?”

落塵一個回頭,卻看見十一冷冷的眼神,看著李妃,但隻是一刹那,萱妃又恢複原本的嫵媚謙和。

“是啊,嗬嗬……”

是自己錯覺嗎,落塵一陣疑惑,瞟瞟此時笑得溫和的萱妃,應該是錯覺吧。

“奴才參見各位娘娘千歲。”

屋裏的三人同時看向門外跪拜的小內侍,落塵一眼認出是曹休身邊的人。

“起來吧,有事嗎?”

“回皇後娘娘話,是皇上召見皇後娘娘,請您為皇上量身,製衣。”

什麼?朔璃要自己為他量身製衣,宮裏女官放著幹嘛,把她當打雜的啦。

“女官呢?女官不可以幫皇上量嗎?”

“皇上把女官都趕走了。”

什麼怪人嘛。

“好的,馬上去。對了,曹公公今天怎麼沒見著?”

落塵今天都沒見到曹休,突然還有點不習慣。

“公公出宮辦事了。”

“什麼事?”

“這奴才就不知了,但是去了軒轅別院。”

上哥哥那去了,難道哥哥和皇上又吵架了?還是……

“娘娘,是否可以移駕清朗軒了。”

落塵交代了幾句便把接下來的活交給李妃,剛轉身,就被萱妃叫住。

“等等,十一也想一起去,好幫姐姐的忙呀。”

落塵樂不死多個人陪自己,這樣少了份被欺負的危險。哎?怎麼發現最近自己學壞了,要怪也是朔璃不好,把自己帶壞了。

“好啊。那小楠姐姐和小芙妹妹要不要……”

落塵話還半掛在嘴邊,李妃和程妃就一同大搖頭,笑得無奈。

“不用了,不用了,這裏還有很多事要做的。”

“恩……對……我們就在這裏好了,姐姐去忙吧。”

落塵了然,無奈笑笑,帶著一臉興奮不能壓抑的萱妃一同去往清朗軒。落塵很明了,朔璃一定又想出新招來作弄她,又是一場硬仗啊。

……

李玄看著自己的皇帝主子,閱個軍事奏折,卻一會兒笑,一會兒笑的。

“皇上,您沒事吧。”

驚覺自己的失態,朔璃突然正色。

“哦,沒什麼,你到外頭守著吧,皇後來了,通報一聲。”

“是。”

待李玄出去後,朔璃一手支著臉,腦子裏全是作弄落塵的畫麵,想著小丫頭手足無措,又倔強的表情。連朔璃自己都不知道,何時起,作弄落塵,已經從報複慢慢成為了自己的生活樂趣了。朔璃不明白,為何現在滿腦子總是想著那個丫頭的事,難道是被絕塵感染了嗎?又或者隻是遇到了個有趣的玩物?當然朔璃的直覺讓他沒有任何猶豫地選擇了相信後一種說法。

落塵到的時候,一群女官手捧厚重的布卷站在太陽底下,細密的汗珠一點點滑下,落塵忙招呼來幾個內侍把東西搬進屋,讓幾個女官先下去休息。

“陛下,娘娘來了。”

沒等朔璃招呼,落塵已經迎著朔璃邪魅的笑跨入了書房。

落塵和萱妃雙雙跪下,一個端莊典雅,一個嫵媚動人。但朔璃的焦點此時隻在一個人身上。

“平身吧。”

落塵剛起來,朔璃就有意想要攬她的小蠻腰。落塵一個退讓,瀟灑轉身,拿起量尺。

“皇上,是否先量量尺寸。”

就是不讓你得逞,早知道你會來這一招,還好我反應快。

“好啊。”

朔璃一臉氣節,還勉強擠出個笑容。小妮子學聰明了。等下量衣時,有你好看的。

“十一,你幫皇上量一量可好?”

看見朔璃陰鬱下去的臉。落塵心中大喜。當我傻子嗎?我有幫手啊。

“姐姐……我不會量。”

嘿嘿……勝利啦!嗯?什麼!不會量,不會量你跟來幹什麼?!

落塵在心中怒吼。

“哦……不會啊,沒事,我來好了,嘿嘿……”

朔璃憋著呼之欲出的爆笑,盯著落塵變換的搞笑表情。

這就叫陰溝裏翻船啊,失策啦!!落塵拿起皮尺,一臉假笑。

“皇上可否舉起手臂。”

朔璃乖乖的照做了,但馬上又放下了,竟然動手脫衣服。落塵忙阻止他的手,正色道。

“你幹什麼?”

“哦,沒什麼,希望皇後可以量個真切嘛,孤今天穿多了。”

穿多了脫下來會隻剩一件單衣了嗎?

“好啊,量個真切。”

朔璃沒想到落塵的動作會如此熟練,低頭細細欣賞小丫頭忙乎起來的認真樣子,竟沒發現漸漸加速的心跳。

從小落塵就為哥哥量衣製衣,絕塵的很多衣服都是落塵親手做的,手頭功夫當然不一般。

朔璃不知覺的一把抱住落塵,讓小妮子的腦袋緊緊貼在自己的胸口上。落塵聽見清晰地心跳聲,瞬間的恍惚。

“皇……皇上,這樣沒法量了。”

落塵掙紮著想要脫離那個讓她失神的懷抱,卻換來朔璃耳邊溫和的低語:“別動。”

落塵搞糊塗了,這家夥怎麼了,生病了嗎?心跳那麼快……就在那一刹那,落塵又瞥見朔璃身後的萱妃,冰冷而殘酷的眼神。但又隻是那一瞬間,卻讓落塵瞬間遍體生寒,倉惶退出朔璃的懷抱。

朔璃沒想到落塵會如此排斥自己,也被自己突然的心情嚇到,背過身不想再看落塵,兄妹倆一樣,隻會給他為難的表情嗎?

“孤累了,想休息。皇後自己看著辦吧。”

落塵還沒從那個可怕的眼神裏逃脫,又被朔璃的莫名其妙弄得亂七八糟。

“給孤出去!”

“皇上不量了?布料還沒看過呢?

萱妃不識相地拿著布匹擋道朔璃前頭,落塵來不及阻止。

“孤叫你們走聽不懂嗎?”

萱妃不敢相信自己的好意換來朔璃的咆哮,倉惶之餘,布匹滾落,散亂一地。落塵急忙把萱妃拉到身後。

“皇上息怒,萱妃也是一片好意。”

落塵知道朔璃的脾氣,誰惹到他一定不會有好結果,萱妃什麼都不知道,人家好歹是一國公主,傷到和氣對誰都不好。

朔璃看著如此警戒的落塵,隻覺得心裏一陣疼痛,就和之前絕塵說要離開他時一樣,為什麼,到底為什麼?

“你快走,孤現在不想看到你。”

朔璃轉身與落塵擦身而過,大步走出了書房,獨留疲憊的落塵和驚慌失措的萱妃。

落塵看到了朔璃最後的表情,一臉受傷,像個孩子似的……

……

夢裏,女子一襲白衣勝雪,坐在盛開的梔子花海中,笑顏如花;夢裏,女子鳳冠霞帔,卻為他人,相見無言唯淚千行;夢裏,兒時的至交卻在戰場廝殺;夢裏,女子披麻戴孝,持劍傷了自己,說永遠不會原諒……

薑紅攪著汗巾,為薛離崖拭去額角不斷滲出的汗,俊毅的臉上,一條疤痕一直從額頭貫穿至嘴角。

侍衛緊張地在一邊詢問傷勢,薑岩看看姐姐,把侍衛推出營帳。

“你們將軍沒事的,隻是最近操勞,傷勢複發,我姐姐的醫術你們還不放心嗎?沒事別在這轉悠,打擾我姐姐。”

侍衛鬥不過一向嘴皮子利索的薑岩,隻好乖乖在營帳外等候,但依舊焦急。在薛離崖的軍隊裏,人人都將這個永勝將軍視為神一樣。

但再強大的人也始終是人,也會受傷。

七天前,邊疆異族邪教叛亂,戰火殃及邊疆子民,七天七夜,為平叛亂,薛離崖不曾有過一刻合眼的時間,最終將邪教瓦解,然而他們的首領卻逃脫了,薛離崖也因舊傷未愈,過於操持而昏迷至今。

薑紅用袖子擦擦自己的額角,收起藥箱。睡夢裏的薛離崖依舊緊蹙著眉頭,薑紅知道他又在做噩夢。

六個月前,蠻夷的軍隊路過薑紅的村子燒殺搶劫,若不是薛離崖的軍隊趕到,她和弟弟早就死在火海裏了,然而他們的親人都死了,家也沒了。副將軍木仁看在姐弟倆無依無靠,尚且精通醫術,就留在軍營中。

薑紅的醫術讓軍營裏的軍醫都自歎不如,漸漸就成了薛離崖的主治大夫,薑紅發現這個男人夜夜都會在噩夢裏驚醒,在薛離崖的胸前有一道劍傷,至今好了壞,壞了好,縱使薑紅的醫術再高,也總是治不好。薑紅不明白,到底怎樣的過去,會讓這個如此強大剛毅的男人,一直被痛苦折磨。

薛離崖醒來時,薑紅還在自己的榻邊,頭一點,一點打著瞌睡。想給她蓋件衣服,掙紮著起身,觸到了傷口,吃痛的蹙眉,也驚醒了一旁的薑紅。

“你幹什麼?快給我躺下,就是你這樣老不聽話的病人,才會有好不了的傷口。”

薛離崖抬眼看著薑紅。

“你休息去吧,我想一個人待會兒。”

“好,但你要乖乖躺著,不然我就站在你帳門外。”

薛離崖淡然一笑

“知道了,薑大夫。”

薑紅警惕性地回頭看了好幾眼,才很不放心地走出去,實在無法相信這個人,總是勉強自己的身體,閱些不知道哪來的,堆得像山一樣高的軍文。

薑紅走後,薛離崖再次合上眼,邊疆的軍事暫時穩定了,他也好稍稍鬆口氣。然而一閉上眼,出現的就是戰場上,滿身是血的至交,拔出薛離崖的佩劍,再刺進自己的身體。睜開眼再閉上,出現的是女子滿是絕望的眼神,持劍刺進自己的胸膛,冷冷的說再也不會原諒自己。背負著恨與絕望,他獨自來到這裏,不是為了忘記,隻想清贖自己的罪孽。

然而無論他如何使自己忙碌,如何作踐自己,噩夢始終不離不棄。他已習慣,隻是心上的痛,無法輕易忽視。

今天怕是如何也睡不著了,薛離崖撫著胸口,慢慢起身,披了件衣服,又坐到桌前,閱起軍文。

薑紅就知道會是這樣,撩起袖子打算“教訓教訓”這個不聽話的病人,卻被急匆匆跑來的士兵給衝撞開了。

“將軍!軒轅公子來了。”

話音剛落,薛離崖就撩開帳子,和士兵走了。這軒轅公子何等人物?薑紅第一次見到薛離崖這麼急切的去見一個人。薑紅眼珠一滴溜,在這想還不如偷偷跟去看個究竟。

士兵在外頭搶著送茶水的盤子,都想借機會一睹帳裏人的芳容,都說軍營裏來了個絕世的美人。薑岩瞄準機會,一把奪過盤子,迎著一片叫罵聲,鑽進帳子裏,等你們搶完了,人都要走了。

絕塵還以為離崖來了,轉過輪椅,卻看見一臉驚訝的薑岩,臉慢慢通紅,都要冒煙了。

“小……小姐請喝茶。”

薑岩結結巴巴,把盤子就這樣送到絕塵麵前,侍棋生氣地接過盤子。

“我家公子是男的!”

“男……男的?”

看著薑岩用力揉著眼睛,絕塵淡淡笑開了。薑岩再次睜大眼睛,看個真切,有喉結的,真是男的。

“不好意思,我……”

“沒事,我習慣了。”

絕塵莞爾一笑,已是比女子都來得嫵媚。薑岩真難相信,竟然是個男人,不由自主一直盯著看,侍棋沒想到這個小男孩如此沒有禮貌。

“不要總是盯著我家公子看。”

帳外一陣急促而有力的腳步聲,絕塵想,這次一定是離崖了。

“絕塵!”

果然——

“什麼風把你吹來了!”

薑岩立馬退下,出了帳子卻看見姐姐在外邊偷看。薑岩覺得不可以讓姐姐一個人做壞事,於是留下來一起偷看。

薛離崖在絕塵對麵坐下,瞥見桌上用黃色的布蓋住的東西。

“是什麼?”

“薛將軍覺得呢?”

絕塵笑得一臉神秘

“哎……皇上又要幹什麼?”

“看來你也不笨嘛。”

“絕塵……”

絕塵正色,揭開黃布。

“皇上給了我十道聖旨,讓我召你回去。說如果第十道聖旨下了,你還不肯回朝,就以叛國治你的罪,讓我,將你就地正法。”

絕塵故意擺出恐嚇的表情,離崖覺得這種樣子實在不適合絕塵,開懷大笑。

“哈哈哈!”

“你笑什麼,我是認真的。”

“我知道你是認真的,我也是認真的,我不會回去的。”

兩人對視,絕塵知道,朔璃搬自己來召回離崖,已是最後沒有辦法的辦法了,歎了口氣。

“離崖,有些事過去了,就放下吧。皇上已經下過多少聖旨?你再不回去,官員們會怎麼看你……”

“會說我擁兵自立,說我想聯合外族侵略自己的國家,會讓皇上成為包庇屬下最終導致養虎為患的昏君?”

“皇上也是為了你好,他不希望再失去一個朋友。”

離崖拿起一卷聖旨,緩緩展開。

“你不恨皇上嗎?還來幫他當說客。”

絕塵喝下一口茶,淡然笑著。

“看來你不僅僅隻在邊疆當個將軍呀。”

離崖突然正色。

“落塵還好嗎?”

絕塵沒有回答,但他的表情已坦然一切。絕塵放下杯子,想拿聖旨,卻被離崖突然按住了手。

“絕塵,我不會回去的。”

絕塵抽回自己的手,背過輪椅。

“既然你堅持,我也沒辦法。侍棋,給我劍。”

侍棋瞪大了眼睛,按了按佩劍。在絕塵眼神的催促下,還是把劍給了絕塵。

劍出鞘,寒光閃過。

“薛離崖,跪下。”

離崖絲毫沒有反抗的意思,坦然跪下。絕塵的劍,立刻直指離崖的眉間。

帳外的姐弟二人看得是心驚膽戰,這是做什麼,薑紅剛要衝進去,卻聽帳內薛離崖一聲嗬令。

“不準進來!絕塵,動手吧。”

侍棋從沒見過主子像現在這樣,沒有一絲情感的眼裏,滿是冷酷。不會真要殺了薛將軍吧。冷汗已經濕透內衫。

然而絕塵的劍遲遲沒有再進前一分,卻是在手裏轉了半圈,架在了絕塵自己的脖子上。

“絕塵,你幹什麼!”

離崖從地上跳起,想去奪劍,卻被絕塵單手擋開。

“我既帶不回你,也殺不了你,那隻好一死,以謝罪了。”

離崖慘然一笑,向後退了幾步。

“絕塵,原以為幾個弟兄中你最了解我,現在何苦相逼於我。”

“就是了解你,才這麼做。離崖,不要再逃避了,真要一輩子背負這些嗎?跟我回去吧,要不,我就葬身於此。”

侍棋知道主子的脾氣,倔起來什麼事都做得出來。

“將軍,你就隨公子回去吧。”

離崖無奈搖了搖頭,隨即點點頭。

“好,我回去,但我留多久是我的事。”

“當真回去?”

“是,當真。”

絕塵鬆了口氣似的,慢慢放下劍,侍棋司機趕緊歸劍入鞘。

“我和你一起走!”

眾人循聲而去。

“將軍,帶我一起去,你的傷還需要調養。”

“還有我,還有我,姐姐去哪,我去哪!”

離崖淡然一笑。

“隨你們。絕塵,今晚可要同我一醉方休?”

“好啊!”

終於可以去京城了!兩姐弟擊掌叫好。等等,一醉方休?這傷還沒好,人也剛醒,又要一醉方休。可回了頭,卻發現一屋子隻剩兩姐弟了,薑紅撩起袖子追了出去

“將軍……”

……

月下一片蒼涼,絕塵醉過去,一睡不醒。離崖抱著酒壇子,麵頰緋紅,眉間卻還是濃得衝不淡的悲涼。薑紅幾次想奪壇子不成,幹脆坐下來看著他發瘋。離崖跌跌撞撞站起身,對月一敬,仰頭又是一壇,喝完了,用力摔出壇子,哐當一聲,一地零碎。

他這樣的人,連酒都無法灌醉,可以輕易放下過去嗎?他擁有放下過去的資格嗎?

薑紅想去扶他,卻被他甩開,同時被甩到地上的,還有一個荷包。薑紅拾起來,輕輕撣了撣灰,梔子花的香氣時隱時現,離崖的背影也在薑紅的眼裏慢慢迷蒙……

……

院子裏桃花零落,水蘭和幾個宮女收集著花瓣,準備研磨成漿,用來做點心。

落塵杵著腦袋,一副想不通的樣子,萱妃的那個眼神,到底是自己的幻覺,還是……

團子跳到主人的懷裏,找了個舒服的地方,接著睡它的大頭覺。

“小姐,有心事?”

落塵嚇了一跳,抬頭,微微笑開。

“侍劍啊,嚇死我了。”

侍劍拿出懷裏的信件,交到落塵眼前。

“是哥哥的信。”

“嗯,曹公公說是和折子一起送回來的。”

落塵展信,起身,臉上漸漸洋溢幸福。

“哥哥在回京的路上了,他說還帶了一個我很想見的人。是誰呢……侍劍你知道嗎?”

侍劍笑得一臉神秘,搖了搖頭。落塵嘟起嘴,明明就是知道,不告訴我嘛。

小祥往院子裏張望,找尋著落塵。見到主子立馬跪下。

“娘娘,萱妃和程妃在廳裏等您了。”

“來得正好。”

熙鳳宮的大廳裏擺滿待開的梔子花,花未開,一室香氣繚繞。程妃品著香茗,一派男子的灑脫。萱妃擺弄著梔子花柔嫩的花骨朵,魅惑的笑,迷醉一室宮人。

“小楠姐姐,十一。”

程妃和萱妃剛想跪拜,就被落塵截住了。

“我說過的,自家姐妹見麵就不用跪了。東西帶來了?”

萱妃程妃相視一笑,端過一套夏裝,緩緩展開。獨特的設計和色彩,讓人眼前一亮。

“好美啊。小芙的設計和手藝真是巧奪天工了。就照著樣裝去做吧。”

程妃疊起衣服。

“那我就先回小芙那了,讓女官們開始做了。”

“姐姐等等,我做了些糕點,你拿去給小芙,讓她也要注意些身體。”

程妃接過水蘭手裏的點心盒子,露出少見的溫柔。

“那我替小芙謝過落塵妹妹了。”

程妃出了門,萱妃拿起幾張紙。

“這是皇上的衣服的圖紙,看看這樣可好。”

落塵看了幾張,總覺得哪裏不對,蹙了蹙眉,剛要回頭和萱妃說,卻聽見邊上一陣驚叫。

“滾開!”

落塵立馬回頭,卻看見萱妃一臉驚恐,把一個白乎乎的東西踹出老遠。落塵忙把圖紙扔到一邊,扶住萱妃傾倒的身體。

“十一!你怎麼了?”

落塵順著萱妃顫抖的手指,終於看清了那團白色的東西,不是別的,正是落塵的貓兒,團子。此時的團子,蜷著身體,嗚咽著躺在地上,看起來很痛苦,卻還掙紮著要起來。落塵立刻喚來宮女,扶著萱妃到一邊休息。回頭便跑去查看地上的小貓。

“團子……團子……”

落塵剛要去抱它,卻被突然跳起的團子抓破了衣裳。隨後小貓撕心裂肺的尖叫一聲,衝出了屋外。落塵從地上踉蹌著爬起,追了出去……

……

朔璃閱完折子,被雪陽硬是拖出來散步,一臉不愉快。有時間,他寧可在書房睡覺。

“怎麼,陪皇姐散步不好嗎?”

“沒有。”

“沒有為什麼拉長著一張臉,像馬一樣。”

“沒有。”

雪陽歎了口氣,也不再多說什麼。小時候成天黏著自己的那個傻弟弟,現在可是高高在上的王了。

熙鳳宮前的院子裏,一片嘩然聲。雪陽轉頭看去,隻見一群人圍在一棵一丈多高的樟樹下朝上叫喊,樹葉間若隱若現好像還有個人在。雪陽扯扯朔璃的袖子。

“朔璃,你看,怎麼了這是?”

朔璃不耐煩地回頭看去,卻是這幅混亂的景象。

“曹休,去看看什麼事。”

查探“軍情”回來的曹休一臉難色。

“回稟聖上,是……”

“快說。”

“是娘娘在樹上……”

“哪個娘娘?”

“是……皇後……”

曹休皇後二字才出口,朔璃就像離玄的箭似的,大步走到樹下。樹下的宮人們見到朔璃來了,都是一臉驚恐,紛紛下跪。朔璃毫不理會,直接抬頭質問樹上的人。

“你幹什麼?快給孤下來!”

落塵低頭一看,又是那個冤家,現在她可沒心情和他吵架。

“你走開,我現在不和你吵,我要救團子下來。”

眼看落塵眼裏的淚水就要掉下來,朔璃的口氣也跟著軟下來。

“我不管你要救什麼團子包子,你先給孤下來。”

“你別管我。”

說著抬起頭,又向上攀住一根樹杈,用力伸出手,想碰到什麼,一個不穩,差點滑下來。

朔璃的心就跟著揪起來,不管三七二十一,施展輕功踏上了樹,一把抱住落塵,在樹上穩穩站住,低頭就嗬斥懷裏的人兒。

“你真是,到底要幹什麼?”

落塵抬起頭,眼淚在大眼睛裏轉悠轉悠,隨時都會崩塌。落塵想說什麼,看到朔璃,卻都被哽咽住了,指指頭頂的一片樹杈裏。

剛剛慌亂的團子,到處亂撞,最後爬到了這棵樟樹上,卻被卡住了,害怕得瑟縮在那,不動也不叫,就一直發抖。落塵想救它,隻好自己上樹,可怎麼也碰不到團子,急得不知道該怎麼辦,現在看到朔璃,不知怎麼的,覺得委屈得不得了,眼淚馬上要崩堤了。

朔璃抬頭,看見了那隻卡在樹上的笨貓(朔璃是這麼覺得的),隻好對懷裏的人無奈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