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杉去醫院給傷腿換藥的消息不脛而走,眾多FANS在目睹其本人入院後立即自發自覺的把醫院圍了個水泄不通。所幸的是米大小姐從未展示於人前的老公頗有先見之明,先一步回家熬雞湯去了。
玖月臨危受命,給米大小姐送些水果充饑。
一直到水果店前玖月都在猶豫到底買什麼好,要知道在這個青黃不接的季節裏,所有的果蔬基本都成了可望而不可及的奢侈品。她看了眼價值60塊錢的一角西瓜,立即轉身對上貨架上成排的榴梿。透過榴梿的間隙,玖月疑似看見了熟人。那人穿著灰色上衣米色褲子,身材挺拔修長的就好像從雜誌封麵上走下來。她從縫隙偷窺看的不很清楚的側麵,覺得有些眼熟,卻一時想不起究竟是誰。那人最終選定了一個標價288的果籃,玖月經過目測可以斷定籃裏水果的總價不超過88。鑒於那人沒有講價這一點來看,她火速判斷出這必定不是她所熟識的人,可能是自己在哪期雜誌上看過的模特。
最終玖月選定了應季的草莓和荔枝趕到醫院,她誠然驚訝的發現,臨危受命的還有左宜音。而且不知出於什麼原因,此同學居然買的是草莓和荔枝。
左宜音看見她來,抬手打了個招呼,繼續對著米杉說:“哇塞,杉杉,你老公太明智了,簡直比明治維新還明智。”
玖月不能置信的睜大眼:“宜音,你竟然知道明治維新?”在她的印象裏,小左同學自從大二那年沒能如願在全數曠課的情況下拿到日語選修的4學分之後,就對於這個遍地偽娘的國度產生了不能磨滅的憤慨之情。她疑惑的說:“你不是抵日情緒很嚴重麼?”
左宜音狀似藐視的看了她一眼,語重心長道:“玖月月,你這思想太狹隘了,在中國已經加入WTO的今天已然是不能跟上時代的潮流了。”她擺了擺手接著說,“一看你就沒讀過孫子兵法吧,都不知道‘知己知彼,百戰不殆’的道理。我這是深入了解敵方,再著手將其一舉殲滅。”
玖月被她這一番真知灼見所驚呆,瞬間生出一種人生如戲的滄桑感。而左宜音作為這幕戲中的女主角,顯然已經為了國家奮起覺醒,雖然僅僅了解了明治維新可能還不足以真正做到一舉殲滅敵軍,但這願望是如此的美好而催人奮進,不禁讓人徒生感歎,真是“書山有路勤為徑,除卻巫山不是雲”。
米杉換完藥站起來,拍開擋在眼前的左宜音:“月月,你別聽她胡說。藍錫過一陣子要去日本開個唱,她這是夫唱婦隨呢。”
玖月恍然大悟,說:“哦,哦,我說呢!果然還是這樣比較符合事物發展規律哈……”被惱羞成怒的左宜音一掌拍飛。米杉神情嚴肅,經分析屬於不便調戲時期,小左同學隻得悻悻作罷。倒是玖月關切的問道:“杉杉,怎麼了?”
米杉蹙了眉,動動唇,再動動唇,動的玖月幾乎以為她麵部痙攣,才鄭重其事的說:“月月,我們剛才看見南瑾言了。”
玖月被她的鄭重所感染,也忽然鄭重起來,問:“他來幹嘛?”
米杉搖搖頭說:“不知道。”頓了頓,突然一拍玖月肩膀,語氣急轉,“誰知道啊!說不定是狐朋狗友,情婦私生子什麼的病了,他來探病的唄。”玖月點點頭,她繼續說:“我跟你說,他剛才可跟我問起你來著,可見是多麼賊心不死。不過月月,你放心哈……我肯定不會讓他奸計得逞!”
玖月覺得“轟”的有什麼深埋的疑問在腦子裏陡然炸開,就像是一團散亂又毫無頭緒的毛線,膨脹著,糾纏著,卻不知如何理清。她疑惑:“他問起我?”
“是啊,是啊!你看這人多無恥,當年當眾那樣羞辱你,如今以為他給顆蛋撻就能把你哄到手啦?以為我們月月是好欺負的啊?他也太目中無人了!”震懾於她猙獰的麵部表情,玖月強行按捺住告訴她自己的確是被一顆蛋撻收買的想法。自從當年事後,米杉每每提起南瑾言這個存在都會激憤難平,好像恨不得剝皮剜骨,這使她一度錯覺當年最大的受害者應該是米杉而不是自己。
小左同學實在不忍看事實真相被如此扭曲,更正說:“其實,也算不上是打聽吧,人家不就是說咱們倆都在的地方難得會看不見玖月麼。”
米杉大怒:“那也不行,那也不行!反正關於月月的事我就是不許他問!當年他怎麼不問啊?我們月月是那種落井下石、惡意中傷的人嗎?他當年連個解釋的機會都不給,話說的一點餘地都不留。現在知道問了?媽的,晚了!他以為他是誰啊!”她是如此激憤,連粗口都爆了出來,嚇得左宜音立即噤聲不敢再發表任何意見。玖月則是乍然驚起一把捂住她的嘴,壓低了聲音說:“杉杉,杉杉,你千萬別激動!這可是公眾場所,你作為名人低調都來不及,哪能往外爆粗口啊?”
米杉愣了一下“唔唔”了兩聲,玖月隻怕她再說出什麼駭人聽聞的話來,死活不肯鬆手,最終被米杉一口咬開。米杉咬完看見玖月又要撲上來的架勢,忙喊:“月月,你讓我喘口氣!”
慌忙給米杉遞過礦泉水,玖月有些感慨:“其實當年那件事,南瑾言也是受害者。”
左宜音急忙附和道脫罪:“對呀對呀,人家兒子都沒了!哎呀,你們說這是誰這麼缺德,告發還不算又嫁禍給小月。”
玖月幹笑了下,說:“也不能算是嫁禍吧,當時嫌疑最大的就是我,肯定第一個懷疑到我身上來麼。”
小左同學“嘖嘖”道:“傳言此人相當心狠手辣,當年直接告發給了咱們校保健站素有‘小喇叭廣播站’之稱的魏校醫,她知道了還怕全校不知道麼?真是好一招殺人不見血!”
玖月撫額感歎這成語果然用錯,並且猜測出她想說的大約是“借刀殺人”。她剝了顆荔枝給米杉,聽著小左同學仍在氣概萬千的遙想當年,大約隻差再配上一副羽扇綸巾就可以直接穿越回三國。
“我跟你們說,那姑娘心機深的都快趕上美人心計裏的竇漪房了,簡直就是一部宮鬥史詩啊!當年人家是打著問高考體檢有沒有處女檢驗這一項的名目去的,接著就無限嬌羞的表示了一下自己來問這問題主要是為了季南帆。因為如果有這一項,季南帆肯定會被當場拿下,畢竟已經懷孕的女人大約不可能是處女的。”她說著“咦”了一聲,接著驚奇的看向玖月:“還別說,這風格還真挺像你。”
玖月幹笑著無以回應。
左宜音皺眉沉思了一會,又說:“嗯,這麼看,必定是栽贓嫁禍無疑了!”
米杉駭然被荔枝核一口卡住,卻大約急於江湖八卦,盤問道:“音音,你肯定絕密是這麼泄露的?”
左宜音慢條斯理的吃好一顆荔枝,滿足的說:“肯定啊,騙你們又沒人請我吃飯。”
米杉很有怯色的看了玖月一眼,玖月諄諄誘導:“怎麼了。”
米杉“嗬嗬”幹笑了兩聲,說:“那個,我估計,可能吧……音音說的那個現代竇漪房……大概是我……”
氣場頓時有些凜冽。
左宜音左右看了看玖月和米杉僵持的態勢,隨手提了一份草莓和荔枝準備逃之夭夭。
玖月居高臨下的等著米杉愣了一會,愣完了巨有氣勢的喊道:“米杉……”看見米杉往後縮了縮的樣子,忽然歎了口氣說,“算了……”
米杉驚恐的拽住她的衣袖不肯鬆手。
有微弱的顫動沿著袖端傳上來,玖月彎下身抱了抱那全身都有些顫抖的人:“我是說那件事已經過去了,就算了。我們這麼多年的朋友哪能這麼輕易就算了?杉杉,你不要害怕……”
米杉埋在她懷裏的聲音有些抖:“月月,你會懷疑我嗎?懷疑我是故意去揭發她,故意栽贓嫁禍給你?”
驚覺溫熱液體落在手臂上,玖月一怔,低頭才看見米杉竟然在流淚。她搖搖頭說,“不,杉杉,我不懷疑你。”她蹲下來,對著米杉微微笑著眯起眼睛,“我被南瑾言懷疑的時候,也問過和你一樣的話。我問他‘南瑾言,你是懷疑我?懷疑是我說出去?’我到現在都記不清他到底是怎麼回答我,就隻記得自己是多害怕聽見他承認他懷疑。這種事我經曆過,我比誰都明白那種連辯解都來不及就被先入為主定了罪的恐懼。那種被自己在意的人不信任甚至徹底否定的難過和委屈。所以杉杉,我不懷疑你,我不會懷疑你的。”
“杉杉,其實知道這不白之冤是為你背的,我反而能釋然了。真的,我不騙你,為你背總比為那些亂七八糟的什麼人背值得很多。你說是不是?”她說著歎了口氣,而其實,她很少歎氣,
米杉忽然大哭起來,像個孩子一樣號啕不止。玖月勸止不住,就隻能看她哭,看她一遍遍的說:“月月,對不起。”靜默很久的左宜音忽然拍了拍她的肩膀:“你讓她哭吧。發泄出來會好受些。”
玖月皺了皺眉,不再言語,卻忍不住抬眼看了看日光直射那白晃晃牆壁上一個碩大藏青的“靜”字,深吸了口氣說:“可是……在醫院大聲喧嘩是要罰款的啊!”
左宜音“啊”了一聲醒覺過來,一把拉起米杉,急道:“杉杉,你看問題不能這麼片麵。這件事也不能說是完全害了小月啊!你看,這不一試就試出來南瑾言對咱們小月的態度了麼,省的我們小月被他那虛偽的表麵給蒙騙了呀。哎呀我的媽,這簡直是功德無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