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在商遠終於打電話來表示他出門前不慎將公寓鑰匙反鎖在屋裏,並且唯一一把備用鑰匙也於遊湖那日送給了玖月之後,玖月迅速決定親力親為將那枚始終係著紫色蕾絲蝴蝶結的鑰匙物歸原主。
下車前她想起資本家可能於幾天前剛被席慕容的遠親訛詐了一大單生意,現在自己再如此兩手空空兩袖清風的到訪實在是有些說不過去,萬幸下車正對的就是超市,玖月抱著資本家理應不缺稀有貴重物品的心態,打算買箱牛奶聊表心意。
超市位於商業廣場的正北,左右咖啡店西餐館林立,玖月找了許久終於得以找見超市入口,真是不得不化用佛祖的那一名言感歎,一花一世界,一門一牛排……
途中商遠打來電話詢問她的具體坐標,她已經對這一箱蒙牛和一箱伊利做買前最後比較。估計資本家已經等的耐性耗盡,玖月不得不立即結束這尚未產生結果的磨蹭,無奈她又委實不能肯定資本家到底喜歡哪一個品牌,最終不得不兩者都買,並且又加了一箱帕瑪拉特和一箱光明牛奶。
玖月結了賬推著四箱牛奶下樓,偶遇一位中年婦女,那位婦女看了四箱牛奶一眼,立刻判斷出這是要搞促銷,於是興衝衝的追上玖月問道:“姑娘,這奶多少錢一箱?”
玖月回想了一下,答:“各種都不一樣。”
婦女疑惑的“咦”了一聲,說:“奇怪了,促銷的都應該一樣啊。”
玖月更加疑惑,問:“今天有促銷?”
正在這話題向著更加撲朔迷離的方向進展時,玖月的對麵,也就是婦女的背麵,衣袂飛揚的走過一對俊男美女,看得玖月霎時愣住。她愣得太徹底,以至於都沒能發現婦女臨走之時隨手順走的兩個光明贈品塑料杯。
那對男女受到這過於強烈目光的牽引,竟然也側頭注目過來。他們看見玖月顯然也很驚訝,證據就是女方於那一瞬間鬆開了扒在男方脖子上的手,繼而才優雅的笑了笑,朝玖月打了招呼。
玖月有些尷尬,清了清嗓子說:“啊……這樣都能遇到你們,真巧真巧……”
對方顯然也覺得她說得很有道理,頓時由美女做代表表示:“的確是碰巧的。”俊男適時的牽過女伴的手,補充說:“南帆剛回國。”說完,頓了頓,又為了展現紳士風度說:“丫頭,一起來喝杯咖啡?”
這一瞬,玖月心口如遭鈍器錘擊,一下子沉重下去,鮮血淋漓,她不敢說話,害怕張口就會有一口血吐出來。她是那樣心虛,隻想掉頭逃掉。
對麵的女子明眸善睞,早已不是記憶中歇斯底裏瀕臨瘋狂的模樣。她這樣美,美的玖月心驚膽戰。她分明記得這個人離開前說過永遠不會再回來,原來,永遠也不過隻有這些期限。是不是因為這個人一直都不曾出現,她就以為一切都可以風過無痕,有所改變?可命運竟然是這樣公平,總要走回曾經的弧線,讓人們把一切錯誤和失落彌補完滿。
他去牽了那人的手,微微笑著說:“丫頭,一起來喝杯咖啡。”那樣自然,那樣不經意。仿佛她隻是可有可無。她恍然想起那年夏天,他也是這樣溫柔的牽起這個人的手,轉身離開。他每一步都走得很輕,小心翼翼的像是怕牽著的人兒會再受到什麼傷害。而自己卻沒有任何辯駁的權利,隻能被孤零零的留在教室門口。那一天,曾是她的世界末日,因為最後的信仰背身遠走。那一天,在那個32°的天氣裏,她抱著手臂卻還是冷得瑟瑟發抖。季南帆,如同心裏一道深埋加固的皸裂,好不容易掩埋至深,卻忽然之間破土重生重見天日,足以在瞬間讓她的一切希冀,一切等到,悄然的潰不成軍。
一對璧人顯然是將她的沉默當成了默認,已經靜候一旁。玖月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隻能順應民意,抱起思想牛奶,準備赴約。
南瑾言就站在不遠處看著她,動了動,卻終於沒有上來幫忙。玖月看了一眼他衣線筆直的西裝,深感這個決斷實在明智。她想起這就是她在連麵子到底是什麼東西都不明白的年紀裏就喜歡的男孩,從那個時候起,她在他身邊已經很要麵子。而如今這一瞬,在這樣沒有麵子的情況下遭遇他駐足觀看,玖月覺得十分尷尬。而尷尬也隻有一瞬間,因為她立刻想到了這舉動雖然有些丟臉,但可以成功保住這四箱總價超過100塊的牛奶,心中頓時釋然。
季南帆很有風度,特意跑過來要幫忙提一箱,玖月看了眼她腳下不足手指粗的鞋跟,婉言拒絕了。
餐廳裏氣氛很好,音樂是由樂隊現場演奏。玖月很後悔來不及叫上左宜音,好讓鋼琴十級的小左同學通過樂隊的質量來判斷一下此餐的價位。服務生上來菜單,玖月忽然話多起來,簡直是滔滔不絕。她誇季南帆的包好看,不愧是GUGGI今年的最新款,誇她的表好看,內鑲如同滿天星光的碎鑽,然後,誇到她圍得那條狀似門口地攤上30塊錢兩條的波西米亞風格大圍巾,虛偽的表示這顏色混搭得是如此的經典……
她不能停下,她怕一旦停下就會有什麼可怕的字眼順著舌尖滾出來。
玖月驚覺自己真是有做間諜的潛質,竟然能與見麵本該分外眼紅的情敵相處的如此融洽,哪怕其實她們隻有過3個月的交際,而後至今,一別,十年……
她說完焦糖拿鐵苦,又嫌Cappuccino太甜,忽然有人從身後握住她微微顫抖的肩頭。像是一種磁場,她莫名的就知道那是商遠。
下一秒,果不其然那雙微挑的杏花眼就探到麵前。他伸手刮了她的鼻子再問:“我說怎麼讓你送趟鑰匙回家也這麼磨磨蹭蹭,原來是跑來喝咖啡。怎麼也不告訴我一聲,看我回去欺負你的。”說著拉開椅子徑自坐在她旁邊,再衝著正對的兩個人露齒一笑:“瑾言,你可太不夠朋友了啊!拐了我們家月月吃飯都不叫上我,更何況還有季大美女作陪。”
南瑾言喝了口手裏的白水,說:“你缺這頓飯?”他喝得慢條斯理,幾乎是含了一口水在嘴裏,過了一會才咽下去。玖月驚訝的發現自己從不知道他有這樣的習慣,雖然他一直都是幽然又優雅,可是等著他處理的事情實在太多,他不得不把做每件事的時間都壓縮到最短,即便如此他也時常會忙到忘了三餐,更不必說喝一口水都要半個小時的話,那他不出三天就會被活活餓死了。
商遠挑了挑眉,點了杯藍山,擺擺手說:“我不跟你爭,你是律師,靠嘴皮子吃飯,誰跟你爭誰是傻子。”
南瑾言放下水晶杯淺淺一笑,說:“就你聰明。”
玖月聽了這句話心裏不太舒坦,因為她就總是喜歡跟南瑾言爭吵,雖然明知道自己爭吵不過,可是偏偏就喜歡和他吵,因為喜歡看他拿她沒轍的表情。玖月知道自己這個心態很矯情,但是用左宜音的話說,生活,就是因為矯情才變得多姿多彩而又刻骨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