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這裏,毅仔,請給我蘋果。”陳老師在毅仔麵前擺放了荔枝和蘋果兩張卡片,讓他進行二選一的實物圖卡辨認,其中的荔枝是毅仔早就掌握的(這可能得益於他特別喜歡吃荔枝的緣故吧)。按照往常的表現,毅仔在這方麵的正確辨認率在百分之六十五左右,因此還需要加強練習。而這一次卻表現不俗,毅仔很快拿起蘋果圖卡放到了陳老師的手裏。“嗯,毅仔認識蘋果了,真棒!”一邊表揚著毅仔,陳老師的臉上也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她隨即又上下左右地變換了幾次蘋果和荔枝的位置,不斷地對毅仔進行著強化訓練,毅仔幾乎每一次都準確無誤地指出了蘋果圖卡,這使得陳老師臉上的笑容也越來越燦爛。欣喜之餘,她打算趁著毅仔狀態較好的這個黃金時間再進一步對其進行強化訓練。於是,她在蘋果和荔枝兩張卡片的基礎上,又增加了葡萄卡片。“好,毅仔看這裏,請給我葡萄。”真的是驚喜連連好運不斷,毅仔照樣非常順利準確地拿起葡萄實物卡片放到了陳老師的手裏。無論陳老師怎麼變換三張圖卡的位置,他都能進行正確的指認,這倒著實令陳老師和我感到特別的驚喜。於是我們又臨時商量決定加大難度,將卡片增加到四張,後來又增加到五張,六張一直到七張卡片不斷變換位置地擺放在一起,而毅仔每一次都能準確地按照要求,將相應的實物卡片放到老師的手裏。
“毅仔你今天也太神了!”陳老師和我不由得同時發出樂爆天的驚呼,我們同時一前一後地像優待國寶一樣抱住了毅仔,簡直就把他當成了上帝賜給我們的一件神奇禮物(不管這樣比喻是否太過自私而有損教師形象,但我們當初的確就是這樣的感覺,這樣的心情,所以還是照實說出的比較坦率些)。毅仔的臉上也露出了開心喜悅與自豪的笑容(按照書本理論,用比較高級的“自豪”一詞來描述毅仔的心情或許是太高級太不恰當了,但我們當時的確就是這麼解讀的),高興之餘,他又像往常那樣叫了我們好幾聲“媽媽”,但這一次我們都沒有再去刻意糾正他的這個“口頭禪”。
難道傳說中的神奇故事,真就如此幸運地在我們班毅仔的身上上演了?如果真是如此的話,那我們可不可以認真分析歸納出一個“毅仔案例”的成功模式,來加以“批量生產”進而推廣應用呢?帶著這樣的疑惑與動機,我們決定在第二天的認知課上,再重新對毅仔進行相類似的遞加式測試。為了更好更詳細地進行全方位的摸底考核,我們這一次特別在事前進行了明確的分工:擔任主教的陳老師與毅仔進行麵對麵的測試觀察工作,擔任輔教的我則坐在後麵留心觀察毅仔的一舉一動。
這一次對毅仔的“全方位視頻監控”,真正讓我們體驗到了什麼才是跌宕起伏的感覺,啥叫跳下高樓卻落在棉被上的悲劇性喜悅:正如我們一直感到有點疑惑的那樣,毅仔並沒有創造傳奇,他頂多隻能夠正確辨認同時擺放的兩張實物卡片!至於為什麼他又能在昨天有如神助般地創造出正確辨認同時擺放七張實物卡片的奇跡,這就牽扯到了另一個神秘的“幕後黑手”,偉仔!
盡管偉仔在社交溝通和認知理解等方麵的能力比較好,但畢竟是屬於被動型的那一種,因此也就不像玉仔那樣引人注意了。在我們老師家長的心目中,偉仔一直是不會主動與人發起互動,也很少言語交流的很被動的孩子,除了情緒波動比較大,愛到其他班裏(不知為什麼,他很不願意留在我們自己班的課室裏玩耍,一下課就跑出去了)遊蕩一番,有時還會突然抱一下別班的老師或孩子。除了這些令人莫名其妙的獨行俠式的動作外,他再也沒有什麼可值得我們特別關注的“招牌菜”了。
但這一次的“重大發現”,卻大大改變了我們對偉仔的一貫看法。具體事件經過是這樣的:當陳老師在毅仔對麵擺放好實物卡片讓他進行辨認的時候,鄰座的偉仔會悄悄地從身後伸過手去輕輕捏住毅仔的胳膊肘。陳老師每向毅仔發出一個指令時,偉仔就會不動聲色地拉動毅仔的胳膊肘引導他拿取對應的實物卡片,等毅仔順利 “完成”任務後,偉仔再不動聲色地縮回手來,這可真是默默無聞無私奉獻啊!
毅仔昨天“創造出來的奇跡”之謎終於解開了。通過這件事,我們痛定思痛,終於重新認識了“真人不露相”的偉仔。如果是普通兒童,暗地裏“幫助”朋友度過學習或考試之類的難關,這很正常,沒什麼可值得大驚小怪的。因為在普通學校,很多學生都會憑借友誼或是金錢的力量暗地裏“請”人來幫自己做作業甚至出現代考現象(這種行為當然性質惡劣值得批判);可這類似的事情居然也會在偉仔的身上上演,這就值得我們大張旗鼓地高興一番了,並要好好地加以分析研究才行。
首先,偉仔是一名中重程度的自閉症兒童。這就意味著無論是在心智解讀、行為策劃、助人意識還是在行為後果的預知方麵,偉仔幾乎已經達到甚至是超過了那些程度較好的自閉症兒童。單就是心智解讀一項,在我們這些專注力差,認知理解能力又不高的中重程度孩子的IEP訓練目標當中,幾乎都沒有涉及到。因為對於他們來說,僅僅是關注到旁人的實際存在(而不是將旁人當成自己的視野背景)就已經相當困難了,更何況是要通過觀察對方的表情變化來推知對方的心理活動,並據此采取相應的應對措施。至少在我們班,除了玉仔和偉仔有時還能夠注意到老師或同伴的情緒變化外,其他的孩子根本就不會(或不能)留意到你的“同等存在”,哪怕是你已經到了“氣炸連肝肺,搓碎口中牙”的程度,他們也還是依然故我。別說是表情製止了,就是你用語言或觸體指令的方式來引導或製止一位小朋友的行為,由於認知理解或是專注能力、自控力等麵的嚴重不足,他們也難得能夠順著你的口頭指令行事。即使是偉仔和玉仔,很多時候他們也很難正確理解旁人意思而錯誤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