側過頭,背著光,我仰視著馬鞭的主人,卻隻能看清他坐騎上的腿,還有馬背上一隻白色毛皮的死狐狸。
“將軍,這個姑娘像不像月光裏的野花?”小女孩跳脫我的身側,興高采烈的問,因為是漢語,我聽得懂,卻也哭笑不得,長這麼大,還沒人這麼誇獎過我的長相。月亮下的野花是什麼樣子?我跟它們有相似之處?
“其木格,你阿爸這次真生氣了,回去肯定會讓你的屁股開花,又跟著車隊跑出去。”聲音很沉,漢語卻也說得不錯,起碼我還能聽懂。
巴雅爾大叔從車隊前頭跑過來,像是要幫我說話,卻被這個……暫且叫他將軍,被這個將軍以手製止,他明顯是要我親口說。
馬鞭再次抵住我的下巴,我要是敢再拍掉,興許就真可以變成月亮下的野花了——靜靜躺在那的野花。
“我叫何馨,漢人。”第一次發現自己的身份可以這麼簡單。
“要這個漢人有什麼用?”這是對著巴雅爾大叔問得。
救人一定要有用嗎?不禁使勁仰頭,想看清這個將軍的麵孔。
如果說,單憑聲音的話,或許我還真能當他是個英武的男人,可眼前這男人實在跟英俊搭不上邊,最起碼,這一臉的大胡子就足可以給他打零分,確切一點更像個野人。
夜晚的草原有些清冷,努力往篝火邊縮近取暖,看著身邊的女人們喝著烈酒,嘰裏咕嚕說著蒙語,一種恍如夢幻的感覺悄然而生,前幾天還窩在床上看影碟,如今卻窩在草地裏數星星。
“何馨,你怎麼不吃肉?”其木格挨近我身邊,一雙細長的眼睛流露著原始的純真。
看看篝火上的烤肉,如果她指得是這些還不到半成熟的羊,那就免了,怕是怎麼吃進去的,也會怎麼吐出來,到時不知道他們會不會覺得我在侮辱他們的好意。
“我喝了碗羊奶,已經夠飽了。”如果不是太膳的話,我原本打算喝兩碗的。
“漢人吃東西真少,怪不得你這麼瘦!”小臉被篝火烤得通紅。
我心想,要是讓我像你阿媽那麼壯,我非得憂鬱症不可,但不敢說出口。
“你為什麼不穿羊皮襖?晚上冷。”
我也知道很冷,可羊皮襖的味道實在難聞,我決定明天去采些花曬幹,熏熏再穿。於是向其木格打聽哪裏有最香的野花。沒成想,她連數了二十多種花名,我一個也聽不懂,最終決定一一去看看,如果我有那體力的話。
風吹著牧草,哧哧作響,如果沒有那些馬糞的味道,還是很愜意的。
縮在帳篷外邊,望著點點星空,想著這會不會是一場夢,夢醒了,我依舊躺在自己的床上。
一股壓迫感從身後傳來,接著是有些生硬的聲音,“草原上的羊皮是最好的衣裳,隻有不懂得感激的人,才會棄在一邊。”其木格阿媽送我的羊皮外褂就這麼蓋到我的頭頂,怪怪的味道撲了我滿頭滿臉,我倏得一把拽下,討厭別人強迫我做不想做的事。
“哼!”冷哼聲從頭頂傳來,一隻碩大的靴子停在我身側。
不喜歡別人居高臨下俯視我的感覺,遂爬起來,怎奈還是差一大節,不是我嬌小,是他太高大。與他對視很不劃算,隻能看到他那雙在月下灼灼生輝的眼睛,其他全部淹沒在大胡子裏,而我的臉卻是完全呈現的,想到這就別了眼,打算找其木格的帳篷,惹不起的人自然要躲。
抱著羊披褂子轉身就走,一陣風吹來,帶走我大半的熱量,這風真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