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時,草原上已是滿地野花牧草,碧綠直接天際。以前總愛感歎時間不夠用,忙忙碌碌連睡覺的時間都沒有,床頭定三個鬧鍾,隔天早晨吵得隔壁拍牆,才不甘心地爬起來梳洗。
如今到好,成天坐在草墊子上看天。
其木格被她阿媽拉去相親,隻剩我和敖登看羊,小丫頭不愛與人說話,隻喜歡擺弄小羊,我這個閑不住的就隻能啃著草根看天空。胳膊上的銀鈴鐺被風吹得丁當作響,比敖登的頭飾還清脆,這是從豆豆脖子上摘下的,見它好看就編了條紅繩帶到自己胳膊上,豆豆到也沒反對,反而覺得沒東西束縛,躥跳了半天。
眯著眼,打了無數次盹,頭都快磕掉了,太陽卻依然掛在正空,真懷疑時間是不是停止了!
腳上的皮靴穿來已經有些悶,脫了又冷,翹在半空中倒立了半天,還是將它甩了出去,光著腳丫子揮著雙腳,像是在雲彩上漫步,這具身體已經完全聽我指揮,腿腳上的韌帶也被我拉得很好,幸虧是具年輕的身體,可塑性強,要是鑽進了老太太的身體裏,我絕對坐吃等死,反正也沒什麼混頭了不是。
羊群有些收攏,不遠處一匹白馬奔來,從羊群裏直線衝過來。
放下腳,盤坐在草墊子上,舉頭仰望奔近的快馬。
“真得是你?!”馬上的人衝下來就緊緊抓住我的手,餘勁差點把我扯倒。
好半天也沒看清來人的長相,隻見他一會哭一會笑,頭發吹蓋了半張臉,神情誇張得有點變形。
“你是……”使勁抽回手,這家夥居然把我的手當手絹擦他的鼻涕眼淚,濕嗒嗒的,有些惡心。
“阿嬌!是我,劍悔,我就知道你沒死。”又拿我的手擦眼淚,狠狠地抽回來,這人癡呆地連別人臉色都看不出來。
“抱歉,我失憶了,什麼都不記得。”雙手背過身,防止再被當成抹布。
“阿嬌?”
“我現在叫何馨。”上下打量他,狀似尋找回憶。
來人呆呆看著我,這到讓我可以看清他的長相,二十多歲,麵貌清俊,皮膚白皙,中等身高,這是以我現在這具身體來計算的,要是以前的我,怕是與他一般高,頂多一百七十三、四公分。
猛得抓住我的雙肩,差點把我的魂給搖出來,“是我,阿嬌,你怎麼能不認得我呢。”
搖得我頭昏眼花,滿頭烏鴉。
我正想開口叫停,一大團金黃色就躥了過來,將他撲倒在地。要不是我的動作快,他白皙的脖子早被添了四個血窟窿。
“豆豆,下來。”拽了它兩隻後腿,使勁往後拉,卻紋絲不動。
回頭看我,淡褐色的眸子裏依然殘存著殺意,要不是我見識過,肯定要呆在當場,就像現在地上正躺著的那個家夥一樣。
敖登抱著小羊站在一邊,小羊不敢看豆豆,甚至因剛剛那雙狼眼在發抖,這也難怪,豆豆的身形已經長足,從鼻子到尾骨有一百八十幾公分,況且上個月圍獵,它當著眾人的麵咬死一匹野馬,而那隻倒黴的小羊正巧在敖登懷裏看了個真切,不怕才怪。
地上的男人半天才回過魂,接著就是發抖,我怕鬧出人命,用力踹豆豆的屁股,反正光腳也踢不疼,踢了半天它才從那人身上下來,過來舔我的腳指頭。
“去、去,整天吃生肉,嘴裏髒死了,不要過來。”看它眯著眼趴到草上才落腳。
“阿……嬌。”臉色恢複了一點,但仍舊白得要命,“師傅也來了蒙古,我本來沒抱什麼希望,隨便拿了你的畫像找人問,沒想到真有人認識你!嗬——嗬!”這人看來比我還沒心沒肺,剛剛嚇成那樣,現在到還笑得出來。
因他過度地挨近我,豆豆抬頭望著他。很有效力,他不著痕跡地退離我。
“阿嬌,你去見見師傅吧,她為了你把整個草原都翻遍了,她可就你這麼一個女兒。”
原來這具身體還有爹娘,還以為那個死在我身上的女人就是“我”娘呢,害我掐著大腿半天才哭出來。
我要好好想想怎麼把這個謊給圓過去,當時隻說失去了一小部分回憶,沒想過會有人來找這個阿嬌,就沒花那麼多心思去解釋,這下到好,搬石頭砸自己的腳,人家親爹娘都來了,早知道就說記憶全失好了,現在也不至於這麼為難。
帳篷越來越近,甚至可以看到一群人正站在圍場邊上,用力吐口氣,決定了,就裝什麼都不知道,咬定記憶全失。
策馬奔馳,棗紅馬停到眾人麵前。
我涼涼地瞅著眼前的狀況,心想,不知道裝暈可不可以蒙混過去。眼睛瞥到博爾術,他的雙目就快瞪出來了,像是有很多疑問正等著我去解決,嚇得我連大氣都不敢喘,再瞄一眼他旁邊的漢服女子,嗬!我對自己冷笑,想不承認都難,長這麼像再不是母女就出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