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卷 楔子(3 / 3)

聽到這句話,女人怔了怔。

“這些照片,都是他抓拍的吧。攝影者唯有對眼前的素材真正熱愛,才能有靈感,照片是攝影者心意的表達,他的所思所想都能從作品中一覽無餘,他眼中的你是怎樣的,照片中的你就是怎樣的,你看,在他眼中,你如此美麗。”攝影師用手指點了點照片中的她。

“這不可能。”意識到自己幾乎是脫口說出了這句話,像是很直白地質疑對方的專業性,顯得沒禮貌,她又補充道,“也許是你搞錯了,我還有另一個好朋友,她每回給我拍的照片都慘不忍睹,但我們關係很好。”

“我說的這套理論不適用於業餘攝影師的,他們還未將自己的靈魂融入相機。”攝影師見她忽然沉默,不知她到底是喜是憂,但他需要告訴她事實,“他很愛你,我很確定。”

“你給了我靈感。”那個人曾對她說過這樣的話。

年輕女人的心不由得一抽,甜蜜與疼痛同時襲來,她思慕了那麼多年的人啊,曾對她說,她給了他靈感。

手機相冊裏的光與影在攝影師的指尖流瀉,新翻到的照片與之前的不同,主體變了,不再是眼前的女子,而是一位英俊的東方男人,總共有三張照片。

第一張,男子的側麵,他身姿英挺,站在一片東南亞的密林中,陽光穿過熱帶特有的植被枝葉,形成斑駁的光點,落在他身上。他抬著雙手,修長的手指在眼前比劃成一個鏡框,微微眯著眼眸,表情專注,仿佛正在勾勒著攝影角度,興許是對眼前的景象感到滿意,他唇角輕輕勾著,從容又自信。

第二張,依然是側麵,一身騎士裝備,他騎著馬飛奔,馬蹄恰巧落在一個水坑裏,濺起的水花被定格在空中,反射出七彩的陽光,盡管如此,也未能掩蓋騎手的瀟灑風姿,那種屬於年輕、健康的男性所特有的活力。

第三張,正麵照,背景是非洲大草原,血紅的夕陽將枯黃的草染了色,他倚靠在一輛越野車上,微微低著頭,額前細碎的頭發下是深邃的眼眸,臉上沒什麼表情,一隻手夾了一根煙,穿了一身黑衣黑褲,腿很長,很放鬆地傾斜著。

“是他嗎,為你攝影的人?”攝影師問。

年輕的女子還在發愣,聽了他的問話,遲鈍了兩秒才反應過來:“是的。”

攝影師從手機中抬頭看她,河岸商店透出柔和淡雅的燈光,讓他能看清她的臉,此刻,她白皙到近乎透明的臉頰有了淡淡的紅暈。

少女的嬌羞?

攝影師笑了笑:“這位男士英俊,有男人味,而且很愛你,你們應該相愛的。”他將手機還給她。

西方人說話向來直白。

她接過手機的時候還是有些不敢置信,開口時,聲音也透著沮喪:“他隻是熱愛照片中的風景,或者,在他眼中,我也不過是一道風景罷了。”

而在他的生命中,我也隻是一個過客罷了,她想。

“我的判斷不會錯的,相信我,他心裏有你。”

“他曾經是我的丈夫。”年輕女子說話聲音很輕。

“曾經?”攝影師不解。

“我們已經離婚了。”說這話的時候,她的目光瞬間暗淡了。

涵養良好的攝影師並不打算刺探她的傷心往事,舉起紅酒跟她幹杯。

檸檬酒的杯子與紅酒的杯子輕輕觸碰,在威尼斯的星空下發出細微的交擊聲,她一口飲盡了檸檬酒,所有情緒都隨著那杯酒咽了下去。

那是常思齊出國後第一次對外人提起吳塵。

吳塵啊吳塵,此刻的你在做什麼呢?

有時候我希望你永遠記得我,有時候又希望你永遠忘記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