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喪事風波(1 / 3)

小蘭的遺體已經被平放在床上,明柳遠遠的站在牆角垂著淚,地主婆正在解開小蘭的棉衣,露出貼身穿著的內衣——也就是小蘭夏天穿的外衣,一件襤褸的土蘭粗布衣裳。林寶金相幫著把棉衣從小蘭身上脫了下來。李尚鐵青著臉發話了:“為啥把棉衣脫了?不怕凍著她嗎?”地主兩口子發現李尚站在身後,嚇得一哆嗦,看到他一副要吃人的樣子,腿一軟,雙雙“卟通”一聲跪在地上。林寶金垂著頭一聲不吭,地主婆不斷的磕著頭,帶著哭腔報告:“我們是她的親生父母,隻有這一個獨生女呀!我們不敢害她呀!她自己要走的啊.....。”地主婆哭著解釋說,她走了,我們還要活下去,棉襖就留下來讓活著的人過冬.....。

李尚哼著說了一聲“胡鬧!”,地主婆頓時閉了嘴,不停的把頭磕得“砰砰”響,在場的幾個人誰也弄不清這“胡鬧”指的是什麼,就連李尚自己也搞不明白。

李尚從床上提起棉襖,發現棉襖內的衣袋口沿被縫衣線密密縫上了,隔著襯布一摸,袋中有東西,就撕開衣袋上的線,掏出來才發現是一塊破布纏成的包裹,用線緊緊的捆著,打開發現裏麵是五塊錢。李尚歎了一口氣把錢放在床上,提著棉襖向明柳示意,明柳哭泣著走到床邊,李尚要明柳給小蘭穿上,輕聲說:“拉拉手吧,親親她,讓她一路走好。”也不看還在跪著的林寶金兩口子,大步走了出去。

院壩中的社員比剛才還多,就連來長瓦屋走親戚的人也圍了過來。李尚在人群邊發現了林瓦匠,就朝他走去。林瓦匠如今是維修組長,成了林姓家族的領頭人,見到李尚朝他走來,趕緊拔腿迎了過來。圍在他身邊的人都是林姓族人,自覺地讓開了一條通道。李尚拍了他肩膀一下,領著進了他的家門。林姓家族的人在門外圍了一堆,但沒敢進門。李尚問林瓦匠:“林小蘭是你堂妹,後事怎麼辦?”林瓦匠說:“一定按規矩辦,話不拿給別人說。”李尚點頭說:“要得。”想了想又說:“你幺爸是地主,不好出麵辦,由你出麵,領著林家人辦,好嗎?”林瓦匠遲疑了一下,最後還是勉強點了頭,為難的問:“我聽李主任的,不過埋在啥地方呀?”李尚不解,說:“當然是你們林家的墳場嘛。”林瓦匠十分為難,說:“不行的,她這種死法,祖宗是不許進祖墳的。對不起主任,我做不了這個主。”李尚問:“如果按石峽的風俗辦,是啥規矩?”林瓦匠說:“由幺爸在青龍河的沙灘上刨個坑,把小蘭倒拖到坑裏埋了就完事。”李尚大怒:“胡鬧!”話一落音便沉著臉怒氣衝衝的出了門,向院壩對麵的李支書家走去。一看門上掛著鎖,明白這石峽的當家人遁了。又到長瓦屋另一個四合院找熊隊長,熊強說老爸感冒了,剛喝了薑湯,蒙著兩床被子在發汗。李尚無語,回到院壩,把林瓦匠扯到一邊,站在人群邊上大聲說:“林小蘭是企業的職工,她的後事由企業來辦吧。我是企業的領導,安排林光明同誌牽頭來辦這件事,一切費用由林光明先墊一下,記好賬,我負責解決。”林瓦匠聽李尚這樣說,不住地點頭說好,馬上指使林姓的某某某領人去砍竹子和柏樹枝搭靈堂,某某去請木匠做棺材。

李尚正想再到地主家去通知一聲,見熊聯昌也在人群中圍觀,就高聲喊“熊組長”。熊聯昌是隊上的記工員,也是企業的財監組長。李尚是副業隊長兼企管辦主任,算是他的領導。熊聯昌聽到李尚在叫他,跑到他麵前問道:“天棒哥有啥事?”李尚說:“我準備牽頭給林小蘭搭個靈堂,熱熱鬧鬧的送她走,你看要得不?”熊聯昌沒答話,看了看周圍的人,悄悄用腳碰了李尚的腳一下,起身朝院壩外的竹林走去。李尚明白他是有話要說,跟著他到了竹林外邊沒人的地方。熊聯昌說:“你是知青,初來乍到的,不了解石峽的曆史,謹防不好收場喲!”

熊聯昌說,張姓在六隊勢力最強大,我們熊姓在六隊不算弱的,熊隊長父子和我都是隊委,還有李支書撐腰,隊上許多決定如果得不到張會計的支持,就行不通。當年土改時,張會計的老爸是貧協主席,帶領張姓家族打倒了林家。林寶金被劃成地主,林寶貴雖說劃的是上中農,也被弄去陪鬥。張家要清算他嫖賭的罪行,林寶貴無臉活下去,上吊自殺了,在辦喪事時,林家的靈堂被張家砸毀,逼著林瓦匠幾兄弟把林寶貴的屍體拖到青龍河的沙灘上埋了,還不準用棺材。張家是貧農,又有貧協主席領頭,政府也隻有遷就。但是,張家自古出幹惡霸,不務正業的子弟多,這也是張家貧窮的原因之一。

熊聯昌又說,後來成立合作社,政府把李支書從青龍遷來領頭,主要還是張家做事過頭了。熊聯昌告誡李尚最好別管這事,當年隻是上中農家死了人就鬧得不可收拾,這次是地主家出了事,張姓家族會善罷甘休?

李尚本是性情中人,更是一個吃軟不服硬的漢子,沉著臉聽完熊聯昌的講述,一言未發,隻是握住他的手,又拍了拍他的肩表示感謝,轉身又進了地主家的門。

明柳跪在小蘭床前,牽著她的手,淚如泉湧。口中象誦經般的也聽不清楚在說啥。地主兩口子跪在他的身後,也不清楚是在悔恨對不起女兒還是在跪支書的兒子。李尚一手一個把林寶金兩口兒提起放在床沿坐著,扯著明柳來到灶屋,說:“你老爸到哪去了?”明柳抹著眼淚,哽咽著說:“在家裏的。”李尚說怎麼鎖著門?明柳說:“他就喜歡搞這些,一有事就把大門鎖了,又從後門進去,閂上門躲在屋裏,完事後又來當和事佬!”李尚聽他這樣說,曉得自己把自己弄到尖尖岩上坐起了,啥依靠和援軍都莫得。管他的!反正是兵來將擋,水來土淹!咱現在是黨員又是這企業的領頭人,必須讓黨的政策在基層不走樣的貫徹,決不能允許拉大旗做虎皮的人亂來!就又回到裏屋,衝林寶金吼道:“林小蘭是企業職工,後事我主持操辦,你們看好她遺體,不要來插手,把門關上,不是我叫門不準開門!”拉著明柳要他去找他老爸。明柳說要陪著蘭蘭,李尚氣衝衝的說:“那你去跪著吧!”明柳也不分辨啥,跑到床前又跪著牽手流淚,李尚搖著頭出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