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楊冬很恨我,可我沒辦法不去他家傳達班主任的話。我是個聽話的孩子,更是個懦弱的孩子。
和翟翟去看完電影《飛龍再生》回來,已是晚上近十點。
翟翟說:“別回去了!你那裏危險,路上被搶劫了多劃不來!”
我笑嘻嘻把臉湊到她麵前:“劫我?買把二十塊錢的刀來搶我褲袋裏的十塊錢?哪個強盜那麼笨,你介紹我認識!”出門不帶多餘的錢一向是我的習慣。
翟翟沒好氣,“誰再管你誰是小狗!”
我笑著跳下的士,“小狗,再見!”
翟翟在車上衝我揮拳頭。
話雖這樣說,其實我心裏還是有些打鼓的,畢竟在這一帶被搶劫的人不少。
我高聲哼著,“向前向前向前,我們的隊伍像太陽……”為自己壯膽,一邊留意通向四麵八方的小路巷道,生怕突然冒出個人來。好在有驚無險,終於走到我住的那棟樓了。我抬眼一望,心裏咯噔一下。慘了!本來我們單元三、四樓的路燈長期不亮,而一、二樓的路燈通常都堅守崗位的,今天居然連一、二樓也宣告罷工……怎麼辦呢?硬著頭皮上吧。
我改了一首歌唱:雄赳赳,氣昂昂,跨過鴨綠江。
今天我要跨過二單元和一單元這“光明”和“黑暗”交接的“天塹”。
終於到了樓下,我提一口氣,正準備上樓,卻突然發現一點暗紅的光在黑暗中忽明忽暗,我正愣神兒,一個黑影“呼”地站起來——
“——啊!”我一聲尖叫,轉過身便跑。有什麼人抓住我的手臂,我嚇得眼淚都快出來了,隻是掙紮著拚命喊叫,“救——”
“別叫!我是楊冬!”一個聲音在我頭頂上喊。
“命”字被我的口水嗆了回去,變成一個語氣助詞:“啊?”我睜眼回頭,此刻我和“黑影”正站在二單元口,而他還抓住我的手臂。燈光下我看清那人的模樣,不是楊冬是誰?
我隻覺得臉上烈焰熊熊。為了掩飾窘態,我惡狠狠道:“你幹嗎蹲在那裏嚇我?”
楊冬的臉上也有些不耐煩,“我嚇你?我好好地下樓抽根煙,你見我像見了鬼一樣一蹦三尺高還叫救命!到底誰嚇誰啊!”他放開我的手臂,轉身就走,“你要怕就別一個人住在這裏,落得別人也不得清靜!”
What?我怒瞪他的背影……如果目光能點火,我看他非打119不可!
隻是,回到家裏,我才突然想起:這是八年來,他第一次對我說話哩……雖然內容不怎麼養耳。
我哀怨地倒在床上。
楊冬是有女朋友的,這我知道,因為那個美女常常到楊冬家裏來,我也曾見他倆親親密密出去買菜。
心裏酸酸澀澀的很不舒服,可我又忍不住不看。噯噯,別說我偷窺,我可是從陽台上光明正大地看楊冬和他女朋友手挽手笑眯眯,雖說偶然他們抬頭時我就把頭飛快地縮回去……先別說這個,有一件事倒是一直憋在我心裏很久了。那就是,我千思萬想、萬思千想也想不通楊冬為什麼會找那種類型的女朋友。
不不,別誤會,他的現任女友相貌端莊舉止有度穿戴合儀,怎麼看都是屬於有教養、有學曆的白領人士,而楊冬……唉,也不是說他怎麼差啦,畢竟聽說他媽還是逼著他念完成人大學的。隻是我一直以為他會找一個會玩、會打扮、很時尚前衛的女孩做女朋友,而我所見過的楊冬的女朋友,每一個都是很乖很溫柔的淑女……
真的,這很奇怪……最讓我覺得不舒服的是,他要找這種類型的女朋友找我就好了嘛,我每一點都達標……糟,言多必失,機密泄露。
好吧,事到如今,我不得不承認,到現在,我還喜歡楊冬。所以,我不肯搬家。
人說倒黴的時候喝口水都塞牙,我看這句話是至理名言一點沒錯。
自殺的人選擇跳樓的百分比是多少我不知道,我隻知道別人跳樓如果正好摔在你家窗下,那就不是一件多麼令人高興的事了。我恰巧不怎麼幸運地遇到這麼一樁事,雖然我家是二樓,那人是摔死在我家陽台下一樓的壩上……但這區別不大是不是?除了為那個自殺的絕症末期患者念經以外,我也不斷為自己脆弱的心靈念經。
我從小便膽子特小,天生的,改也改不了,而且說實話,比起賊來,我更怕死人。
這件事,同時逼我下了一個決定:搬家。
不過,要不要同楊冬打一個招呼呢?畢竟這麼久的鄰居,畢竟我喜歡了他這麼久,畢竟這可能是我們最後一次見麵了……
走的那天,楊冬居然也在家,他開門時,我正站在他門外。
他愣了一下。我強笑著說:“恭喜你呀,終於可以清靜——我搬家了。”
楊冬沒有笑,隻是沉默一陣,“你這房子……要賣?”
我也笑不出來了,說:“賣不賣那是以後的事;怎麼,擔心又碰上一個像我這樣兒的鄰居啊?”
楊冬依然沉默,我低著頭對自己說,要走就趁現在吧,萬一待會兒眼淚掉出來就糗大了。
我再次抬頭揚起笑臉,“再見……”
“你電話多少?”
楊冬突然問。
“啊?”我傻住。
楊冬卻想了一下,回身進屋,留下一頭霧水的我。
出來時,楊冬拿著一隻手機。“你的手機號。”他抬眼問我。
我愣愣地結結巴巴說出來,而楊冬也飛快按下那一串數字。
在日本曲調《荒城之月》的鈴聲中,我慌張掏出手機,那是一組陌生的號碼,不過,結合眼前此情此景……
“這是我的手機號,”楊冬盯著他的手機對我說,臉微微有些紅,“晚上我打給你。”然後,“砰!”他當著我的麵關上了門。
我一直僵硬……
嗯,有些事,發生得是有些突然。
我從未曾想過,楊冬居然是一個比我還要害羞的人。
太陽打西邊出來或是天上下著紅雨也不過如此了。在我搬家的半年後,我和楊冬的一次約會中,我從他口裏詐出一件事,原來,他喜歡我也不是一日二日。
然後很多疑問以及在我心中隻是理所當然的事都一一被揭出真相。比如他是由於自卑所以一直不好意思同我說話一二樓的燈幾乎沒壞過其實是他擔心我晚上一個人回家會怕所以時常檢查著就連那天的“遇賊事件”其實也是他特意在樓下接我……
好感動哦!我嗬嗬地笑,然後又板起臉問他:那你的那些女朋友又是怎麼回事?
楊冬看我一眼,轉頭沒說話。
我靈之所至,跳到他麵前小聲問:不會是因為她們和我同一個類型吧?
楊冬愣一下,從頸口紅到耳根。
嗬嗬,答案很明顯了……妖女暗笑中。
這麼害羞的男朋友……如果早決定搬家,能不能早些逼他要我的手機號?
如果早知道他不理我不是因為討厭我……懊悔呀懊悔,不過現在我倒是很肯定地知道:搬家,正確的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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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城(木雷)
他愛她,她是知道的。
1
元赫說,慢慢地陪著她走,便慢慢地知道結果。
作為元赫的哥們,俊浩是不喜歡硯耘的,說不上理由,但又有很多理由。
青島是一座屬於夏的城,有著長長的海岸線與歐式的古老建築。元赫三年前從漢城來到此地,不為別的,隻因這兩座屬於兩個國度的城離得太近了,一不小心便讓那些迷戀行走的人跨過了界限。
開這家琉璃作坊是俊浩的主意,元赫喜歡,便就此定下,小小營生,卻也能自得其樂,運氣好也被人稱上一句藝術家。
元赫滿足於這樣的生活。
遇見硯耘是在一年前,有種驚鴻一瞥就此淪陷的慘烈。元赫是個相信命運的人,他相信硯耘是他命中的死穴,狠狠地點在心頭最深的皺摺裏,他喜歡這樣的歸屬感,愛上一個人的歸屬感。
硯耘是個有故事的人,元赫不知道在墨朵之前,硯耘都做過些什麼,他隻知道那場瘟疫後她從香港來到了此地,一呆就是兩年。
墨朵是一家沒有界限的小店,也算Bar,也算Café,也算雜貨店。元赫總覺得這家店子和它的主人一樣隨性而淡薄。
元赫總在黃昏後走進墨朵,坐在繡著紛擾圖案的大窗簾邊,望著硯耘坐在長長木桌邊底頭書寫的姿態。他明白她會在他的凝視中觸動到什麼,然後她便抬起頭向他微笑,合上黃色卡其紙的筆記本,歡快地向他走來。元赫迷戀她綣起身子縮進懷裏的那一秒,有種天地昏暗的明媚。這便是一年來,硯耘給他的所有。
俊浩說元赫是個傻子,滿足於這麼微小的恩賜。而元赫卻覺得這是生命中最偉大的饋贈。
2
硯耘是喜歡元赫的。這是一個讓人覺得溫暖的男子。就像在溫暖的午後坐在草地上曬太陽,就像在最純真的年歲趴在櫥窗邊看昂貴美麗的衣服,就像種植一株向日葵望著它日日成長……那是一種無以言喻的安靜的溫暖,分寸地站在幾步的距離,給予尊重與適可而止的寵愛。
元赫愛她,硯耘是知道的。
元赫覺得硯耘的美是剔透了世事的。她有一張嫵媚的臉,不笑的時候很安靜,笑起來卻也能豔陽四射,有著分外的生命跡象。他愛她沉靜卻不荒蕪的性情。
硯耘總會空下大片的時間用來行走,任性地關上店門,消失無蹤。幾日幾周甚至幾月後便又突然出現,和消失時一樣隨性而沒有規律。帶著小小的變化和幾大袋旅行中購買的物品,放在店鋪的竹籃裏兜售。
元赫喜歡硯耘與自己客人爭奪一件小物件的樣子,那麼堅定而硬朗。客人呼出驚人價格,那個小小的女子卻眉毛也不揚一下,小臉偏轉,簡單而幹練,不賣。
每每此時,元赫總會笑出聲來,硯耘聞聲便也跟著吃吃地笑,然後抓緊搶奪下的物什寶貝地藏到身後,幾步便躲到他的身後,安靜許久,仿佛一隻吃飽的小貓。
元赫覺得硯耘其實是溫柔的,而溫柔,常常是富有力量的。
3
俊浩說,元赫,這個世界上有很多種的“在一起”,你和硯耘的算是哪一種。
元赫隻是笑了笑,沒有回答。
硯耘說,元赫,我們是在一起的。
元赫點了點頭,然後沉默。
這年的夏來得遲緩,已入四月,仍有凜冽的寒。
硯耘裹一條長長的圍巾,坐在路邊抽一支薄荷微涼的煙。身後是墨朵厚重的木門,斑駁地架起一座墨紅的背景。
俊浩明白硯耘的美是高貴而不可探測的,透著歲月的洗禮與涼淡的修為。這個有故事的小小女子值得被人熱愛,隻是他始終不能釋懷那樣適可而止的清淡,怎麼配得起元赫全心的投入。
有時他也想探究關於硯耘的過往,但人總不是徹底自由的,並不是心內所想,便能放心去做。於是,關於那句簡單的“告訴我你的過去”便被擱置了。
車流過,俊浩跨下人行道,一路向她走去。
硯耘抬起眼,綻放笑容。
俊浩笑,提一提褲管,挨著她纖薄的肩坐下身,Hi。
Hi。
俊浩眯一眯眼,側過身抽走她手指間的煙,放到嘴邊深深一吸。
這煙不適合你,太淡。
嗯,你也不適合元赫,太淡。
硯耘低下頭笑,不語。
怎麼不問我元赫在哪?
硯耘不理解地眨了眨眼,依然望著雙腳間小小的一片水泥地。
在一起的兩個人總是想知道對方的細節的吧,你不想念他麼,即使隻是短暫的不在一起。
硯耘抬起眼,坦誠。想念,可是想念是窩在心口的感覺,心對口的秘密才是藏得最深的感觸。不是麼。
俊浩笑,在台階上掐滅煙。硯耘,我真慶幸自己沒有愛上你。
硯耘格格地笑,這算是讚揚麼?
俊浩笑,握起她落在肩膀的圍巾重新繞上麵前小小的臉。
4
墨朵,closed。
硯耘為元赫做飯。
Spaghetti,水煮。薄薄的豬肉,切絲,料捏,少油淋熟。黃瓜,胡蘿卜,洋蔥,削絲。冰塊倒入煮熟的spaghetti。
豐盛的涼麵。
元赫吃得呼呼作響。
硯耘換一身舒服的麻布衣衫,抱著大大的瓷碗,盤腿窩在沙發裏,一根一根吸著長長的涼麵。
元赫抬頭望一眼,窩心的溫暖。
他相信,他們是在一起的。
印度香蕈,大花紋的雪紡簾子,槿木直梯。
墨朵的閣樓便是硯耘的臥室,小而舒適。
元赫明白硯耘是懂得精致生活的女子,透著一股極至的狠勁。
俊浩說,心裏有故事的人,是不能講故事的。
這晚,硯耘卻說,元赫,我來給你講個故事。
元赫本能地覺到疼痛。
硯耘輕鬆地聳了聳肩,卻透出了分外的傷感。他說,元赫,你知道人生中最可悲的事是什麼嗎?她不給他回答的機會,兀自繼續。她說,是在你永遠失去一個人時,才發現,原來你是忘不了他的。
她問他要了一支煙,點燃,輕輕吸了一口,用力微笑。
她說,你可知道,我原本該是一個醫師,與其說他毀我一生,不如說我毀他一生……
5
那個叫Patrick的男子,香港大學Medicine的年輕助教,良好家境,光明前途。她則是那年入學的小小菜鳥,躊躇滿誌,抱負宏大。他們的相遇,斷送了她原本應該的生命軌跡。他們就這樣被彼此吸引,洶湧地戀上,恨不能葬身,以愛。醜聞總像燒著的爆竹,一旦在底部燃著,也就一路劈劈啪啪地蜿蜒,直至灼盡。
元赫其實是明白的,那種站在人群中的無能為力。而硯耘隻是淡淡牽動了一下嘴角,她說,少年時的愛,衝動而脆弱,卻也是全然的。
那年他們被雙雙趕出校園。
薄扶林道的春天有著暖暖的濕與香香的甜。
硯耘指一下遠處的山巒,Patrick,我想去一座又有山又有海的城。
於是,他們去到青島。
那是2000年的4月。
硯耘輕輕笑了笑,陷入悠遠回憶,來到青島的那一晚,我們住在破舊的小旅社。我問,我們要做些什麼呢。他笑得那麼快樂,他說,我們開一家小店吧,賣酒賣咖啡賣雜務賣夢想。
於是,他們向著那個夢想用心,努力,試圖用另一種方式圓滿夢想。
硯耘說,再給我一支煙吧。
元赫隻是握住她的臂,拉入懷裏。
她顫動一下,歸於安靜。
她說,他始終是屬於那個領域的,他不象托馬斯那般沉重地背負著生命之輕,米蘭·昆德拉是個騙子,他是騙子。
隻一年,他便離開了她,把她一人留在了這個有山有海的城,那時,他們的夢想還未實現。
硯耘說,我不恨他,從不,他是有夢想的人,那正是我所愛的。
於是,她一人留下,繼續為他們的夢想努力,那時起,她學會了精致而繁碎的生活,從此明白,能愛自己到底的,唯有自己。
硯耘抬眼望他,撞上他刺刺的下巴,她說,元赫,我真的不恨他,所以結局不該是這個樣子的。
那一秒,元赫望見了她眼角的淚跡。
他回香港後,依靠家庭的力量與自身的能力,輕易便進入了屬於他的領域。
那一年他們並未聯係。
硯耘低下頭,聲音黯淡下去,她說,元赫,你記得嗎,那場瘟疫突然就開始了,並無征兆,當我突然意識到什麼的時候,人們已經日日戴著口罩。
她開始日日擔心他,她知道他是醫德高尚的醫師,而那正是她所恐慌。
那日,她的賬戶突然彙入高額資金。她便明白,他發生了什麼。
她立即申請返港,衛檢處的小姐用看待瘋子的眼神望她,然後投去一瞥訣別的眼神。她感到背脊冰涼。
硯耘抹一下臉,說,好了。然後堅強地直起身,綻開一抹顫抖的微笑。
他死了,他給她留下了所有的積蓄,夠她精致地生活一輩子。
他要她的硯耘後生幸福,富足地生活,夢圓,然後快樂。
硯耘說,他走了,我的夢從此半圓。
6
元赫被自己的狹隘嚇到,他明白自己憎恨硯耘那段媚俗的故事,卻仍然深愛著當下的硯耘。
俊浩說,當下的硯耘是經曆了那段故事的硯耘,你得明白。
元赫點頭,他明白,他是嫉妒著的。
硯耘坐在角落泡茶,冷藍色的砂石茶具,一口茶水,從這個容器倒入那個容器,握起,轉圈,輕晃。
元赫終於崩潰,一步上前,猛地打去她手裏的杯盞。
他說,硯耘,生活不該是這個樣子,別再試圖用繁瑣而毫無必要的精致忘卻那些浮在生活表層的傷口。求你,不要再活在生活的深處。
硯耘並不意外,平靜地望他,她說,那你呢,你在生活的哪裏?
元赫語塞,許久,他說,我在硯耘的生活裏,你在哪裏,我便在哪裏。
硯耘咯咯地笑。淚至唇邊。
7
俊浩說,其實愛情就是想不開,想開了,也就沒有愛情了。
元赫想不開,硯耘也想不開,隻是他們要是能夠一起想不開,也便圓滿了。
石老人。硯耘一直喜歡著這個名字,透著些許清渺的禪味。
那片荒蕪的海灘也已進入開發,也許明年,這裏也將遊人如織。
他們並肩坐在海邊。
元赫在沙灘上挖一個洞,埋入他們相握的手,仿佛這樣便能留住她一輩子。
硯耘說,以前覺得,不能把自己交給一個人,就把自己交給一座城,隻是,突然就那麼疲憊了。
元赫說,跟我走吧。
硯耘笑了笑,抽出了被他緊握的手,翻動的沙土零落地露出不完滿的傷口。
元赫低下頭,仿佛自言自語,他說,沒關係,沒關係。
8
俊浩笑,望一眼對麵倚靠在一起的兩個人,他說,其實,在一起就好。
那一年,墨朵關閉了半年。
木桌後的一雙戀人曬成了兩張紅臉。
俊浩問,你們去了哪?
元赫說,秘密。
於是,俊浩不再探究。
水經過城市變得深邃,她經過他,走向另一場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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