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一章(3 / 3)

“當然不會有那種事!我發誓!”老板誠摯舉手,“我怎麼可能把我自己的人賣掉?那今後還有誰敢來替我做事?”

“那你是什麼意思?”

“我隻是想要請你假裝一下、對!假裝!”老板攬住她的肩,以股票分析師的麵貌認真解析行情,“你也知道,我們黑社會也分高層低層,今夜光顧的全是大人物。我請帖上麵明列著今夜標有珍稀種族。如果臨時才告訴他們貨物離手……”

“可我又不是珍稀……”尾音驟然融於口中,阿夏煩躁抓頭的手指霍然停止。

“對!”

撞上她終於若有恍悟的目光,老板高高挑眉,“你是黑發黑瞳啊!在東盟中心黑發的比率是五千萬分之一!”

“但是原本的美女卻是官方上已滅絕的數據……”

“我也知道層次差很遠!但事到如今也隻好拿死馬充活馬醫!”

嘩——什麼叫層次差很遠。拿人當備胎還是這種態度啊。

阿夏額角的青筋攢動。她就知道她毀就毀在太善良這點上!八百年不做一件好事,才良心發現一次,救了個美女,結果就這麼不幸,把自己搭上去?簡直是做了好事沒好報的最佳具體例證!人神共憤!天理難容!泣血捶膺!悔時晚矣!早知今日何必當初!總之就是,她後悔了啦。

“說了半天,你還是要把我賣掉!”

“傻孩子。”老板攤手,露出一個標準奸商,“我們隻要把賣價擺到高不可攀。你不就自然安全了嗎?”

“真的?”她懷疑。

“當然!”他肯定。

“那我這樣做又能得到什麼好處……”她疑惑。

“薪水加十倍!”他保證!

“嘩……”鍾離夏瞬間有點想哭,原本這裏的薪水已是公務員三個月所得的全部,再加十倍。亞瑟說得對,這裏真的好有賺頭。險些被迷失了神誌,真想淪落黑道呢。她拍打著臉頰讓自己清醒,同時喊出:“成交!”

哇哇,話語出口的同時後悔得差點咬到舌頭,哪裏清醒了嘛。

就這樣,在十倍薪水的利誘下,鍾離夏代替被她親手放走的異族美女,將要登上今夜人市拍賣的舞台專場!

天價:一億索拉!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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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盲症 文/笑朱

我的眼睛除了近視連沙眼都沒有,所謂的夜盲症——我不過想讓自己顯得柔弱一點,想讓你更緊張我一點……

PART1

下班回來的路上,飄起雨絲,我想起昨晚,牛毛、針尖一樣的雨絲,以及我幾次行路中的趔趄。看看頭頂上的天空,正西方有太陽,四周圍籠了雲層,漸漸埋沒的光亮,使得那太陽顯現出一隻海鷗的形狀。視覺已然模糊,因為最近的很長一段時間都沒有戴眼鏡。朦朧之下,自有一番踏實。

那應該是不久前的一天吧,在公司大門的拐角處,你提了一隻碩大的塑料袋,偏著頭,衝我笑。我記得那時抬頭看了一下頭頂上的天,心裏的花便開了:愛情真美好,她把天空都染藍了。

你的袋子裏裝了蘋果、西紅柿、豬肝、深海魚油、小盒的膠囊……因為我昨天跟你說,我患了夜盲症,醫生說是因為缺少維生素A。你在廚房裏折騰了三個小時,端出一碗味道濃鬱的湯——天知道我平生最恨的就是吃豬肝。但是,一口飯,一口豬肝,勉強,不,就是噎得直伸脖子我也要把它們吃下去。因為,在你的眼神裏,我無所不能。

你絮絮地說,多吃點多吃點,還有魚油,一天三次哦。

嗬嗬,你不會知道,我的眼睛除了近視連沙眼都沒有,所謂的夜盲症——我不過想讓自己顯得柔弱一點,我不過想讓你更緊張我一點。你知道,女孩子在戀愛裏耍一些小伎倆是可以理解的,她們就喜歡沒事幹那麼矯情一下。

他們告訴我——哦,我是指我的那些狐群狗黨們。

“男人是自我意識極強的動物。即使是戀愛時也是如此,能否降服他,能否幫助他完成他的自我實現,也完成你的目的和欲望——全看你做何手段,如何經營。難怪你到現在還是門庭冷落……”我裝出齜牙咧嘴的樣子朝她們撲過去:我要門庭若市幹嗎,老程一個就夠了。

她們又說:真的嗎,他真的對你忠心不二嗎,真的把你捧在掌心嗎?

心被小鹿撞了一下,不是沒有勉強的。從我們認識那天起,不,從你上崗的那天起,工作就是你頂禮膜拜的上帝,你的溫柔在疲憊裏收斂了它全部的光彩。而我隻能坐等愛情來敲我的門,也許這正是我一貫的風格,被動得不合時宜,主動亦不合時宜。

暗許了她們的戀愛箴言,甚至滿世界地尋找有關愛情的《孫子兵法》。鑽研了小半月,我想,今天,該出師了。

我要回家了,你攙著我的手走過漆黑的樓道,黑暗中,隻有你手機閃爍著熒熒的藍光。你說,現在能不能看見,啊?我處心積慮,順勢抓緊你的胳臂,巧笑倩兮。嗯,看不見,但是你可以當我的眼睛啊……

彼時,你掌心的溫度,我是情願拿自己的眼睛來換的。

PART2

常常掰著指頭算日子,我們有沒有過了種種紀念日,種種可能產生的“多少日之癢”,然後發現那隻是徒勞,光陰不代表什麼,它戴著欺騙的麵具。我在這副麵具下,漸行漸遠。

我像個小小的陰謀家一樣對你說,過年陪我去九華山祈福吧。

正月初四,山頂還有飛雪飄飄。通往肉身寶殿的九九八十一層台階上結了厚厚的冰層,有虔誠的老人一步一叩首地登向高處。我大咧咧地盯著你的肩膀不動聲色——就等你彎下身來。而你不知道從哪裏弄來兩雙醜醜的草鞋。穿上吧,瞧,既有趣又防滑!

我一把扔了,自顧自走掉,連滾帶爬來到大殿門前。

你在後麵大叫:何苦來哉!

雙雙跪下,閉目許願。

佛的眸子閃著慈悲的光。

你說,謀事在人,成事在天。我將臉轉向漫山的冰雪,但願人長久。

趴在你的背上,下了九九八十一層台階。心裏想著:難怪她們都講,九華山真是祈福聖地。

回來剛好是情人節。滿街滿巷玫瑰的芬芳和巧克力的甜香。

我不願隨大流去擠飯店的桌台,自己動手,五盤惹人垂涎的菜擺成心形。還沒動箸,自己竟先被感動。

手機響起,你聲音輕卻急促:寶貝,總部那邊通知讓今晚回去,我就要上飛機了。你……

我說,你忙去吧,我吃我的。

扔掉手機。跌坐在沙發裏。喝了幾口湯,再把那些裝著菜的盤子一個個用保鮮膜包好,放進冰箱,到底還是舍不得將它們一並扔進垃圾桶。

要出門時,有人按響門鈴。對麵甜品屋送來一盒紅豆味的蛋糕。我想,比起我的,你的手筆實在不夠。

PART3

一連數十天的雨,到春分那天才露出了太陽的臉。路上濕淋淋的,風也不暖。陽光像擺設一樣讓人無心享受。我咀嚼著這一天天過去的日子,仿佛更加紛亂,無章可循。就開始莫名地焦躁,日複一日,似乎再也不讓我回到平靜如水的往昔。

我上網給你發日記,一天兩三篇的日記,細述我大開大闔颶風式的情緒;在論壇裏看到稀奇古怪莫名其妙的帖子就轉發給你,把你的信箱塞得盆滿缽滿;用辦公室裏的電話打到你的辦公電話上,聽你說完“喂,你好”以後便輕輕地掛上;到你家翻找你跟我提及的一本村上春樹,倉促間打破了你放在窗台的那盆不知名的綠色植物……

你說:沒關係。再買一盆好了。不過,你到底是怎麼了?

“對不起,這陣子太忙了。等忙過這一段一定好好陪你。”

“怎麼辦,要加班啊要賺錢啊對不對,你要理解我啊。”

“哎,我也很累,你就當體恤體恤我吧。”

你說……

漸漸,你電話少了,說得少了。偶有電話,也是兩頭沉默,我亂七八糟不知所雲地扯一些事情好填補這時間的空白,你很耐心地聽著,你是在聽著吧?聽得很認真,以至於都忘了答腔。鬼使神差,我又開始一遍遍地在電話裏重複我捏造的病症。

我昨晚在樓道跌了一跤,真是的,好容易都摸到家了,還在大門口跌個狗啃泥!

那些魚油快吃完了,你在哪買的?

過兩天再去醫院看一下吧,叫醫生開兩瓶藥吃吃。

我想,說了這麼多,你可能會關心我,憐惜我吧,甚至可能馬上就跑來我身邊,手裏提著那一大袋子的東西。

幾秒鍾後,你的聲音在我耳旁嗡嗡地響:哦,你要照顧好自己。

我很想發作,張了張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卡在喉頭的一根魚刺像永遠長在了那裏。放下電話,我以為自己可能要行為失控。但是,我依舊好好的,正常的。呼吸順暢,麵容平靜,就是頭腦有些渾沌。大概是困了吧,我歪在床上,看著頭頂的天花板,白晃晃地刺眼。

PART4

朋友發來短信,問我跟你現在怎麼樣了——我不知道怎麼回答她。我們毫無進展,甚至每況愈下,我無論做何回答都一樣蒼白和乏力。是的,我很疲乏了。你也是的。但是為什麼我們都不願走,又都不想留呢?

那天,我親愛的爸爸也問起我們倆。我囁嚅了半天也說不出個所以然。

人家說,父母眼中看到的子女的痛苦會放大一百倍,我知道爸爸一定在為我心疼:他那麼心愛的女兒為什麼就不能得到那種簡單得不能再簡單的小幸福呢,她哪裏不好嗎?她真心地待人,真心地投入……

我唯有在涉及到摯愛的親情時才會眼淚盈眶,這是很奇怪的一件事。愛情於我而言,多麼奢侈,多麼捉摸不定。我心懷坦蕩地麵對它,它隻會對我嘲諷地笑,走的時候又狠心地讓我獨自收拾殘局。像是那晚,在你的臂彎裏,我努力地想擠出幾滴眼淚,卻沒有成功。那種情緒做何解釋,是喜悅得無淚可流,是麻痹到無知無覺?

不僅如此,上個月的一個星期四,你家附近的便利店裏,我看到了你。那個時候,眼淚也沒有如我想象的一樣掉下來。我隻是悄悄地,無聲地躲到賣洗發水的貨架邊,隻露出半個臉,看你和那個背影美麗的女孩興高采烈地談笑著。後來,我像個偷拿了東西的孩子一樣,偷偷摸摸,失魂落魄,最後奪路而逃。

李碧華說:在這一刻,方悟人生在世,我們並非樁樁件件都明白。是非不可不明,是非不可太明。

那天,我是準備去你家給你送茶葉的。因為我的幫助,客戶減少了一筆損失,他送我一盒凍頂烏龍,專門托人從福建捎來的。

我說我受不了烏龍茶的清苦,你說你要試著從它的苦味中品出它獨有的甘醇。於是我試著喝了,一杯複一杯,晚上便再也睡不著。但是,我已然上了癮,不喝就像少了什麼似的。即使失眠也不管了。

這盒好的茶葉,我決定留給自己享用。

在它已被我喝得差不多,罐子裏隻剩下細碎的渣子時,你打來電話:曉舟,待會一起吃飯,我來接你。

我跑到洗手間把臉仔細洗了一遍,敷上淡淡的粉,掃上薄薄的胭脂,抹上淺淺的唇彩。這張臉複又生動起來,像清晨才綻放的喇叭花。然後,我發覺頭發有些分了叉,我把它們抓起,束起,盤起。這樣真好,可以顯出我頎長白皙的脖頸。

臨出門時,爸爸問我上哪,我說,去吃飯。他說:這不剛剛吃過嗎……

嗬,爸爸不知道,是你請我吃飯。

下樓,看見你,隔著一條馬路衝我揮手。傍晚時分,華燈初上,有風狠狠地吹過,路邊的法梧嘩嘩地響,我覺得脖子有些涼——已是立秋了。

久違了啊。我不鹹不淡地扔給你這樣一句話。

嗯,走吧。你牽過我的手。

你的車裏放著阿桑的歌,CD封套上寫著:適合秋天去聽的專輯。真是秋天裏的味道啊,淡淡地,似被煙熏炙過,一點點的聒噪,一點點的不耐,貌似灑脫又隱隱透著淺淺疤痕。

等等,這些話,我是在說你嗎?

你這才看著我,天涼了,出來要多穿點。

車窗外,一路霓虹點點,流光溢彩。在秋風裏竟也不顯得瑟縮。

煙火裏燦爛陳列甜蜜幻象,誰當真誰就上當……那個瘦瘦的短發女子這樣唱著。

包廂裏,我又看到了那個背影美麗的女子,她正麵卻很一般,中人之姿,隻是鼻子挺俏。可愛精明的樣子。

郭嵐。我高中同學。開了家超市,正好在我家對麵。你說。

她很親昵地湊到我身邊坐著,她說程堯你女朋友很文靜喲;她說,哎,曉舟你知道老程念書那會兒的糗事嗎,我爆爆料……

她邊說邊撥弄她的頭發,那頭發長而卷,黑而亮。

我才懶得管她,我隻看你,久違的你。

你的笑聲撒了一屋,你的眼波在經過她的時候,熠熠流轉。你甚至沒有抽煙。我想起你以前老是詢問我:我抽一支,不介意吧。

我不介意,你樂意就好。你快樂所以我快樂。玫瑰都開了,可是你為什麼又轉過身去了呢?

PART5

我不想怪你,戀愛裏沒有誰對誰錯。有愛便千好萬好,無愛便千差萬錯。嗬,事實上,愛這個字眼,我們誰都沒說出口。有所保留,後路是不是就更寬廣一些?隻是你不會懂,一個女人的愛怎麼會如此輕易又如此深刻,譬如,我對你。

和同事們去KTV喝酒,酩酊大醉。我搶過我們頭兒手中的麥克風,扯著嗓子唱:“當我開始偷偷地想你,當我開始偷偷地哭泣,愛戀一如蟒蛇般纏緊失控的情緒……”

我眼神煥散,灑落一地憂傷。我搖晃著身體,活像條瀕死的魚,絕望地翻騰,絕望地吐著泡沫。我抬眼看身邊的人群,他們吵吵嚷嚷地在岸邊遊走,或袖手旁觀,或束手無策。

我想,這樣子幹死,渴死,溺死,你不會知道吧?你如果知道了會不會心疼?你應該會回來拉著我的手吧。

歌沒有唱完,我扔掉了麥克風,拿起手袋出了包廂,沒有人管我。

夜沒有你,月光蒼白。愛沒了你,不再精彩。沒人能取代——

我在這夜色裏拚命地跑,一路狂奔。頭發鬆散,手袋裏好像還有東西蹦了出來,我不想停,還是跑,跑,跑。想起少年時曾是班上的長跑健將。心情不好時就繞著操場一圈圈地跑,直跑得眼冒金星,五髒六腑都在翻騰。身體上的難受使我很快忘了先前糟糕的心情。我覺得這真是個以毒攻毒的好法子。

霧,一團一團並不濃稠的霧。我在裏麵跑著,亦像一團跳躍的白色影子。空自不安。

跑了多長時間啊,我遇見了上次送我烏龍茶的那個客戶,他說你怎麼啦,你家住哪。然後,載我回家。

回我家的那條路上有很多壞了的路燈,沒來得及修。幽幽地閃著,有的幹脆罷工。我想它們在中秋以前應該全部都能修好吧。

周遭寧靜,一切安好。

我很怕這樣耗日子,榨幹身上的水分。但我更怕你讓這種日子也終結。這將意味著我再遭煉獄。你會懂嗎?聰明如你,應該也在思考,在權衡又或是,自欺欺人地淪陷。不幸的是,戀愛中的男人永遠比女人要清醒那麼一分,即使是一分,也能將你帶至天堂或是推進深淵。

我不知你,我隻知我自己,我不得不盤算我的退路,我不知道自己具不具備打持久戰的心理素質,或許我有,權當是一次考驗。

PART6

我打電話給你:出來吧,我得見你。

你到得很遲,我等了兩杯茶的時間。你穿了一件灰色的POLO恤衫,好像是新買的。穿在你身上很好看。

你在我對麵坐定,並不說話。隻盯著桌子上玻璃茶壺,那裏麵的茶葉綠茵茵地浮在水麵,而壺底沉著的一些,小蚱蜢似的,正不遺餘力地往上跳。

怔了一會兒,我捋了下頭發:最近很忙是嗎?

嗯,還好。不是太忙。

哦,我也還好。

茶葉差不多都浮了上去,茶水清碧色。有點像你從黃山老街給我買的那個玉佩。那玉有大麵積清透澄明的淺綠,邊沿是絮狀的墨綠色,暈成一個模模糊糊的心形。我摸了摸脖子,想今天怎麼沒有戴它呢?

程堯,我們是不是出了什麼問題呢?

你覺得呢?

不要把問題丟給我,你總是這樣。

曉舟,算了吧。

你的眼睛不看我。也不再看茶壺,你開始注視窗外流動的人群。他們臉孔漠然,你的臉孔比他們多了種複雜的表情。那是什麼,我知道,我早知道。隻是,你知道嗎——我居然,還心存僥幸。

顯然你是不知道的,因為你如果知道你就不會那樣說。你說,曉舟我們各自都找到了更適合自己的,你也是我也是,你記得郭嵐吧……

等等,我記得郭嵐。但是什麼叫“都”找到了?

上個周末晚上,我看到你坐在段浩的車上。

段浩?段浩,哦,我們客戶的名字。

你的嘴角有一絲苦笑。我看著看著,我想我也許可以像千百個電視劇上演的那樣,驀地站起來給對麵那個男的一個耳光,或者拿起麵前的杯子直接潑到他臉上。

但我像被固定在那張椅子上,動彈不得。鼻子很酸,隱約覺得有液體從眼角滲出來。

這一次,我哭了,確實,哭了。

是誤會是借口,我都懶得去追究。可以想象在那個沒有月亮的晚上,你和那個有海藻一樣長發的女子在路邊絮絮而談,她明亮的眼睛好像你頭頂的星光。你正暗自嗟歎怎會有這般動人的女子呢,另一個女子正醺醺然地打開路邊一輛車的門,駕駛座上是你的老同學。你有片刻的怔忡,隻是片刻。旋即平靜地走開,牽著旁邊人的手。

你不用別過臉去,你也不要用手搓著臉,在你的手掌後麵,是一副怎樣的表情。允許我想象一下,可能是如問號一樣的眉毛和如逗號一般略帶諷刺的嘴角。與其這樣,你不如靜靜離開。我隻當做了一場夢,荒謬的夢。等我醒來,發現這世界上根本沒有你這個人,用不著擔心。我會疼痛,但我發現那隻是因為我不小心睡落枕了。之後,我會拿塊溫毛巾敷在脖子上,讓它慢慢好轉,慢慢恢複。

可是事實上,你就坐在我的麵前,觸手可及的臉,觸手可及的哀傷。我醒了——刺痛的感覺也一波一波地襲來,我的指甲掐進了肉裏。周遭寂靜,我隻怕此刻再生出什麼響動,打破這安寧的寂靜。然而你的話,依舊利刃一樣,閃著冷冷的光。“嘶”的一聲,劃出裂隙。

嗯,曉舟。你那天好像喝了很多。我不明白,夜盲症患者在那麼黑的路上居然還能健步如飛。

PART7

服務生大概是新來的。他在給我們添茶的時候打翻了我的杯子,我覺得腿上一陣發麻,繼而是灼人的疼痛,再後來那刺痛裏透著一絲絲微微的涼意。兩種感覺雜糅在一起,把我逼到某個叫不出名字的晦暗的角落。

我抬頭看看坐在對麵的你,你的臉,我的沉痛——陷落在感傷裏的無望,原是那麼敲骨吸髓,然而一瞬間又變得滑稽可笑起來。這樣的戀愛,像個套圈遊戲——你躊躇滿誌地站在線外,心想幾個東西還不是毛毛雨。擺攤的老板在旁邊一邊看你一邊偷著樂:看你套吧,騙幾個人還不是小菜一碟嗎?

戀愛中的你我,不過爾爾。自作聰明,自以為是,自憐自戀。什麼以退為進,張弛有道,若即若離,招數用盡,徒增煩惱,徒留笑柄。

這是一場莫須有的劫,我曾經把你當成渡我的佛。可是你不是啊。你老是站在雲端,任地下的我營營役役,我們互不幹擾,和平共處。閑暇時互看一眼,又永遠不知道那是不是最後一眼,全仗天意的玄妙。

回家的路上,我沒有跑,腿上被燙的那塊一跳一跳地疼。

這條路的路燈還是沒有修好。更倒黴的是,我們家樓道才裝的燈泡今天卻壞掉了,一團漆黑,漆黑一團。我從包裏摸到手機,翻開蓋子,不亮,沒電了?駭人的黑暗鋪天蓋地壓過來,沒有一絲光亮透過來。感覺身體裏的血液一忽兒都往頭上跑,暗笑自己是不是真的經脈倒流,武功全廢了?然後,我聽到自行車倒地的聲音,“啷當”一下,響得嚇人,我就被這聲音嚇得暈過去了。

醒來後,看到老爸的臉:可好點了,怎麼會得夜盲症啊,咱家沒人有這毛病啊?我現在天天吃西紅柿豬肝湯,一天吃三次魚肝油膠丸。醫生說:再不喜歡吃也得吃。得了夜盲症最重要的就是要補充維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