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騎兵在沒有任何征兆的情況下,又一次突襲邊疆。消息報到朝廷,皇上不再是先前那樣的驚慌失措,而是會心一笑,繼而拍案而起,命令大將軍率飛虎軍迎戰。
草原騎兵長驅直入。近百年來,每當他們遭遇饑荒,不,每當他們搶來的物資所剩無幾時,他們的鐵蹄就踏將過來。最初,他們還會找出這樣那樣的理由,後來,他們懶得找理由了,想來就來,想去就去。而不論怎樣,他們每次不僅擄去大批人、畜、物,還會收到中原朝廷可觀的“息戰金”。
可是這一次,他們做夢也不會想到,他們將終結在這支他們從沒聽說過的飛虎軍手裏。交戰伊始,他們滿以為對手會像以前一樣不堪一擊,因此遊戲一般,說笑著,衝殺著。等他們發現了異常,遲了——飛虎軍全殲了入侵之敵,取得了近百年來中原朝廷對草原勁敵的第一次勝利。
將士們歡呼著,吵著要大將軍大擺慶功宴。大將軍臉一沉:“我等僅僅一次勝利,哪有慶功資格?”接著傳令全軍,“各就各位,嚴陣以待!”
不幾日,有消息傳來,草原騎兵發生了內訌,土崩瓦解了。將士們再一次歡呼著要大將軍擺宴,可大將軍愁眉緊鎖,一言不發。
入夜,大將軍輾轉反側,無法入睡。他想起了幾年前組建這支隊伍的情景:那時候,這群人,有的還隻是孩子,但凡是被選中的,無條件地被帶到了冰天雪地的邊疆。然後是近乎殘酷的、非人般的訓練。別說戰死的,單死於訓練中的,到底有多少人,大將軍至今也無法弄清楚。他曾經心有不忍過,但他知道,要戰勝草原騎兵,除此之外,別無選擇!他曾經保證過,等班師回朝後,一定讓皇上給每個人封官晉爵。他的話並非誑語,他計算過,要徹底打敗草原騎兵,大規模的戰役不會少於三次。而隻要這三次戰役下來,每個人都能立下符合本朝規定的封官晉爵的戰功。可是,大將軍沒想到的是,那麼不可一世的敵人竟然一仗就沒了。現在,敵人沒了,戰功還怎麼立?沒了戰功,這些跟著自己別父離母、離妻別子、風餐露宿、出生入死的將士們還能憑什麼被封官晉爵?自己已老,封不封官、晉不晉爵倒無所謂,可這群戰士都還年輕啊!
很快,皇上要解散飛虎軍的消息傳來了。大將軍叫來幾個心腹,好一番商議……
於是,朝廷很快接到大將軍的報告:敵軍再起,已集結十萬大軍向邊疆壓來!
皇上立即籌措糧草,征兵增援。
接著,捷報開始頻傳到朝廷:飛虎軍又打了勝仗,又殺敵多少人。與此同時,朝廷的嘉獎令也一次次傳到飛虎軍。如此三年,就在大將軍準備報告朝廷敵軍已敗可以班師的時候,自己卻病了,必須回京治療。
這天,大將軍身體有所好轉,隻身來到野外散步。藍天白雲,春風徐徐,空氣中花草的氣息撲麵而來,大將軍貪婪地呼吸著這久違的氣息。對麵,蹣跚走來一位衣衫襤褸的老婦人,佝僂的腰與地麵幾近平行,臂上挎一竹籃,身後跟著一個穿著破爛棉襖的三四歲的孩子。
祖孫倆邊走邊嘀咕,孩子說:“奶奶,我爹什麼時候回來啊?”
“快了,快了。”
“騙人,你老說快了,可……”孩子竟然嗚嗚地哭起來。
大將軍上前,拉過孩子說:“娃兒,想爹了?你爹幹什麼去了?”
“打仗!打仗去了!”老婦人麵無表情地說,“老大老二幾年前被飛虎軍征去,一個死於訓練一個死於戰鬥。前年老三又被征了,三媳婦就瘋了。老頭子去年在給飛虎軍送糧的途中累死了。現在,這一家子就我、這孩子和他的瘋娘。”
看著祖孫倆毫無血色的臉,大將軍強忍淚水:“老姐姐,戰事結束了,你兒子就要回了。”
“誰說得定啊!三年前就說飛虎軍要解散,可結果呢?”老婦人長歎一聲,“我老了,今兒明兒就死了也不可知,就是可憐了我這孫子啊。”
大將軍忽而想起這三年來自己一手製造的“敵情”和“戰績”,不由得老淚縱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