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毒侵(1 / 3)

寒風勁卷,枝上積雪跌落。

商妤接過侍女手中的傘,急步追上皇後,傾傘為她遮擋。

一路行來,皇後走得太急,點點碎雪落在她如雲宮髻,她也渾然未覺。

又一股風迎麵撲來,吹得皇後鬢發紛揚,走得太急,被風一嗆,皇後掩袖咳了幾聲,眉心微攏……商妤一手持傘,一手去扶她,知她咳嗽牽痛了傷處。

昀凰搖了搖頭,緩過氣來,腳下卻一步未緩。

“皇後且寬心,今日小殿下見著皇上皇後歸來,明日就大好了。”商妤柔聲勸慰,瞧著昀凰異於尋常的臉色,心下酸楚,到底是骨肉相連,孩子稍有風吹草動,落在做母親的心上,也是軒然大波。商妤如是想。昀凰眉心緊蹙,心中卻另是一番風急浪卷。胸中鬱鬱牽痛,分不清是傷處還是心頭。

風嗆入胸中,生冷的撕扯著,攪亂心神,令昀凰隻恨腳下路長,顧不得莊重儀態,幾近倉皇的疾行。商妤不敢勸,隻得急急隨上。

身後一行人,皆低頭疾行,繡履與烏靴底帶起雪屑四濺。

到院門前,薑璟一眼望見幾名醫侍也在門前跪迎的仆從中,禦醫已到了,心頭頓時一寬。小兒風寒不是什麼急症,有仲太醫在此,大可安心。

此念方起,便見仲太醫與乳母等人迎了出來,倉皇跪拜皇後。

望見仲太醫臉色,商妤心下一凜,從身後看不見皇後的神色,隻見她如削雙肩陡的沉了一沉。

“皇子怎樣了?”皇後語聲淩厲。

“回稟皇後。”仲太醫重重頓首,隱有顫聲,“臣惶恐,殿下征象有異……所染並非尋常風寒,乃是,乃是疫毒外侵。”

疫毒。

商妤耳中轟然,心中雖早有最壞預感,猝聽之下,眼前仍是天地皆暗。

從薑氏口中一聽見皇子染了風寒,心尖已揪緊——金枝玉葉的孩子,衣食寢臥都有人不離手不眨眼的守著,豈是那麼輕易“略感”風寒。更不早不遲,偏在帝後回京之日。商妤已有不妙預感,皇後更是生來就在血色深宮中搏殺求存的人,錦繡宮闈處處都是深不見底的暗流,她必然一聽就知,此間從來沒有單純的不巧,一切蹊蹺皆有因由。

“疫毒!”薑璟幾疑聽錯,身子晃了一晃,周身血脈都僵了。

從璣臉色蒼白如紙。

跪在地上的乳母等人,麵無人色,伏在冰冷如凍的地上,砰砰叩頭,口中不住叫著“奴婢死罪,奴婢死罪!”

皇後僵立了一刹,一語不發,邁步走向房中。

仲太醫抬首急叫道,“娘娘,且慢!這疫毒怕會過人,娘娘鳳體為重,暫勿接近為好!”皇後恍若未聞,仍往前走,商昭儀緊隨了皇後,腳步幾近踉蹌。

從璣情急之下,顧不得尊卑僭越,搶上前欲攔阻皇後。

皇後頭也不回,重重揮袖一拂,纖弱之軀的力氣,竟將從璣一個七尺男兒推得退開半步。他無計可施,眼睜睜望著皇後越過跪伏一地的侍女們,親手掀起了床幃。望向小皇子的一瞬,皇後本已蒼白的臉色,失盡血色。

商妤終於瞧見了昏睡中小皇子的模樣,一時驚痛得,耳後血脈突突劇跳。

從璣看不見小皇子怎樣了,隻見皇後一瞬不瞬地望了孩子半晌,緩緩輕撫孩子麵龐,又俯身抱起小皇子,連同被衾裹著,緊緊摟在懷中,臉頰輕貼,一言不發。身旁商昭儀惻然別過臉,淚如雨下。

薑璟硬著頭皮近前探看,一看之下,再站不穩,跌跪在地。

皇後懷抱中的小皇子,烏發披散,小臉宛如凝脂,雪白肌膚上,卻現出點點猩紅,竟滿是觸目驚心的紅疹,紅如毒火熏燎,一見之下,薑璟駭然欲絕,今早還隻是發熱昏睡,半日不到,竟發起毒疹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