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去春來，萬物複蘇。武陵山船結束了長達四個月的廠修，麵貌煥然一新回到了基地軍港。
HN沒有四季的概念，因為地處熱帶，又受到廣袤海洋的影響，氣候一年到頭都差不多，用一個字就可以概括：熱。這才開過早飯，太陽就已經急火火地竄上了頭頂，然後就賴在藍色的帷幕中一整天不挪窩，毫不吝嗇地拋灑著灼熱的光線。
碼頭上擁擠不堪，鮮有艦船進出港，鐵錘敲打鋼板的聲音響成一片。各種不同的船隻都在進行一項相同工作，檢修保養。為的是能夠以嶄新的艦容艦貌迎接上級機關檢查。
通常情況下，艦船裝備技術管理檢查都安排在年底，由基地司令部、裝備部組織進行。今年的情況有些特殊，春節過後，海軍司令部發文，要派出工作組對各基地的年度檢查評比結果進行考核驗收。這等於是一次級別更高、標準更嚴格的檢查，各級領導都十分重視，艦隊司令部還專門下發了通知，要求各單位要把迎接海軍檢查工作切實落到實處，要組織好各艦（艇、船）自查、支（大）隊複查、基地抽查和模擬檢查，借海軍大檢查的東風，使裝備技術管理工作更上一層樓。
號令一下，聞風而動。
武陵山船新近中修出廠，檢修保養任務不重。大隊的機電業務長老杲確定年內轉業，已經回去聯係工作單位了，辛瑞就被抽調過去臨時頂替，成為大隊複查小組的一員。大隊屬下的幾條船中，南拖451船的問題最多，
複查小組的工作重點也就放在了這條船上。政委親自上去開了一上午的會，船上提出了一大堆困難，複查小組卻拿不出一個解決困難的辦法拖船沒有單獨的槍帆和潛水部門，而是潛水和槍帆合為一個槍潛部門，船上的敲鏽、塗漆工作主要由槍潛部門負責，工作量大不說，還又髒又累。船上的槍潛長林東海忍不住發起了牢騷：“再這麼沒完沒了，潛水員都改成油漆工算了。”
政委正憋著一肚子火沒地方發泄，一聽這話立即厲聲嗬斥道：“不想幹就打報告，說那些屁話有什麼用。”
林東海畢業於海軍潛艇學院，在潛艇上幹了一段時間以後，不知怎麼就被王大隊長看中，硬是從潛艇支隊給挖了過來，擔任了大隊作訓參謀，還提前晉職正連。很長一段時間裏林東海的確很風光，每次出海執行搶險救災任務必定是不離大隊長左右。王大隊長轉業後情況就變了，很明顯，政委就不待見他，不然也不會被平調到船上任職。
辛瑞在潛院進修的時候就認識林東海，到一個單位以後，兩個人關係也一直不錯。散會後，辛瑞追到了槍潛長的房間，進門就大聲說道：“老林，你小子生氣發脾氣也不看看時候。”
“看什麼時候！這麼一直折騰到檢查結束，上半年的潛水訓練計劃就全部泡湯了，到那時候，完不成訓練進度，還不是拿老子是問。”
“上半年安排不了就在下半年趕一趕嘛。”
林東海撇了辛瑞一眼：“你當潛水員是鴨子啊，還趕一趕。你那個柴油機出了毛病，加班加點趕一趕還差不多，潛水訓練可沒那麼簡單，那是人命關天啊。對了，我怎麼聽說你就要高升了呢？”
“什麼高升，不過是到大隊部代理機電業務長。”
“你還藏著掖著呢，我說的不是業務長，是武陵山船副長。”
“瞎傳。哪有機電長升副長的？再說了，我又沒進過艦副長班。”
“我看不像是瞎傳。你在潛院學過打撈救生專業，又幹過槍帆長，副營也好幾年了。還有誰比你資格硬？至於那個艦副長班嗎，不就是再學個操船嗎，這個可以在幹中學，用不著進學校的。”
聽林東海這麼一說，辛瑞還真的認真想了一下，這打撈船不同於作戰艦艇，船領導要懂的不是作戰戰術而是打撈技術，現在的這個副長沒什麼文化，也沒進過艦副長班，不也是幹了好多年了嗎。真要在大隊範圍內挑選一位副長，論能力、論學曆，還真的找不出比自己更適合的，沒準兒領導還真有這方麵的考慮。
林東海捅了捅辛瑞，打斷了他的思索：“哎，未來的辛副長，和你商量點事。能不能把你們船的油漆借過來些，我這邊不夠用。”
“不夠用？”辛瑞一聽就怔住了：“我看你們一大片一大片地塗漆，不夠用還這麼個塗法？”
“你以為我願意啊。還不是上麵有交待，說不允許打補丁似的東一塊西一塊的，檢查肯定通不過。”
“那也不能為了應付檢查這麼糟踐東西呀。”
“這些廢話你找領導們說去。”
“你以為我不敢。”
“你就說借不借吧？”
“不借！”辛瑞說完，摔門而去。
一輛香檳色公爵王轎車無聲無息駛到了碼頭。
從車裏下來的是基地裝備部的樓部長，剛剛走下跳板的辛瑞連忙上前敬禮。部長隨便揚揚手，就算是還禮了。
樓部長走到拖船的船尾，探頭向船上看去，看著看著眉頭就皺了起來，衝著辛瑞吼道：“去把船長給我叫下來。”
辛瑞向站在船尾值班的更位長示意，更位長迅速跑去叫人了。
等人的功夫，辛瑞鼓足勇氣說道：“報告首長，我有個事不明白，能不能請示您一下？”
“請示什麼？說。”
“我想問咱們海軍是不是很有錢？是不是錢多的沒地方用？”
“你這個幹部是怎麼說話的？”樓部長火了：“你是這條船上的嗎？誰讓你們這樣刷油漆的？”
辛瑞一聽話頭不對，看來部長是反對不顧實際情況大麵積塗漆的，他分明也認為這是在糟踐東西啊。正想解釋，就見大隊政委帶著船領導一起跑步過來了。
樓部長根本就不理會這一幹人等的敬禮，繼續厲聲質問辛瑞：“你剛才說的那話是什麼意思？你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