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商進大陸創辦企業,最初的落腳點多是在GD而不是與台灣一水之隔的FJ這個事也好理解,由於海峽兩岸不通航,無論飛機還是輪船,都要經由香港中轉,交通便利自然要屬GD了。
以後陸陸續續也有一些台灣商人轉道FJ廈門,這些人有個共同的特點,一是會講閩南話,二是生意做得都不算大。誠強商貿公司的許大強就是其中的一個例子。
許大強的父親過世很早,兩兄弟由母親拉扯大。哥哥許大成年長他七歲,大學畢業後一直在台灣利台公司供職,十幾年下來,已經升到了公司高管。許大強高中畢業後在金門島服了兩年兵役,退伍後一直無所事事,時常還參與街頭酗酒鬧事、打架鬥毆,後來在哥哥的關照下進了利台公司,當上QC(驗貨員)。有了一份穩定的工作後才算是安分下來。
利台公司的業務擴展到大陸,許大成當上了廣州利台公司的總經理。看到大陸對台商的政策無比寬鬆,兄弟倆商量決定開辦一家屬於自己的貿易公司,大哥出錢,小弟出力,公司取名誠強商貿,為避人耳目,也為了開展業務方便,公司地點選在了廈門。
誠強商貿公司的業務主要是工藝品出口,和廣州利台公司的主流業務一致。廈門周邊是陶瓷、樹脂工藝製品的主要產地,許大強當了幾年QC,熟悉很多工廠,又有利台公司這棵大樹,業務很快就做起來了。
袁天華回廈門以後,找工作碰了許多的釘子。他的資曆、學曆都被那個“政治汙點”蓋住了,沒有一家國有企業敢要他,更不要說政府機關和
事業單位了。萬般無奈才走進了誠強商貿公司的大門,麵試的時候,袁天華刻意隱瞞了經曆,隻說自己是海軍退伍兵,會一點點英語。許大強一聽就笑了:“好好,又來個當過兵的。我以前也當過兵,金門炮兵。”一副粗人的嘴臉。
公司上上下下總共隻有八個人,除了煮飯的阿姨,包括老板在內每人手上都有業務。袁天華新來,業務一時插不上手,除了給負責船務的麥軍打打雜,再就是接接電話、發發傳真什麼的,更像是個內勤。袁天華以為,公司本來就不大,自己的崗位似乎也可有可無,工資待遇就不用想了。可到了發薪水的時候,袁天華看著手裏厚厚的一摞子錢驚住了:不會是弄錯了吧。
公司有台桑塔納2000,麥軍還兼任司機,老板在的時候他圍著老板轉,老板不在他就拉著袁天華躲到小房間下軍棋。麥軍是東北人,生得人高馬大,以前也當過幾年兵。他告訴袁天華,許大強也喜歡下軍棋,給他看見了也不會說什麼,說不定還會過來殺上一盤。下過軍棋的人都知道,兩個人的明棋不好玩,那種有裁判的暗棋才有意思,才能盡享運籌帷幄決勝千裏的快感,可那需要三個人。
果然有天吃過中飯後,老板喊麥軍下棋,麥軍就拉袁天華做裁判。這許大強人粗心不粗,戰鬥力十足,接連贏下兩盤。麥軍根本就不是對手,舉手認輸後,讓袁天華上場。袁天華連連推脫:“不行不行,我對這玩意兒沒研究。”
許大強點燃了一支長壽煙,一番吞雲吐霧之後,輕鬆地說道:“隨便玩玩嘛,又不贏房子贏地,不用認真。”
排兵布陣,戰局重開。一番明爭暗鬥的廝殺過後,許大強想不認真都不行了,司令犧牲,軍長陣亡,炸彈都不知道扔到哪個耗子洞去了。眼看著袁天華揮灑三軍,橫衝直撞,自己這邊既無招架之功,更無還手之力。指望人家的司令會往地雷上撞嗎?許大強苦苦思索,煙是一支接著一支地吸,可還是無計可施。隻好自己說了句:“繳槍不殺,我投降了。”
餘煙散盡,袁天華意猶未盡,這勝利來得也太容易了吧。麥軍在一旁說道:“勝敗乃兵家常事,再來一盤?”
袁天華躍躍欲試。許大強笑笑:“下午還要見個客戶,另找時間吧。對了,小麥,天華來了這麼久,還沒帶他一起去HAPPY一下,就今天晚上吧,老節目。”
袁天華很快就明白了所謂的老節目指的是什麼了。快到下班的時候,麥軍拉著他去馬哥波羅酒店接到了老板和一個老外,幾個人先是在一家海鮮城吃飯,然後又找了間酒吧慢慢喝酒聊天,將近晚上十點鍾的時候才驅車趕到一處霓虹閃爍、金碧輝煌的所在。這是袁天華平生第一次走進夜總會,門口迎賓小姐的豪華陣容已經讓人以為是在閱兵,進了包廂,呼啦啦湧進來一群衣著暴露、性感撩人的女孩子,分列式又開始了,比門口的閱兵更加震撼。
四個小姐入座後,其他人悄無聲息地退了出去。麥軍這邊已經把一個胖娃娃似的年輕女孩抱在懷裏,一邊撫摸著女孩淺棕色的頭發,一邊傻傻地問道:“阿麗呀,想哥哥沒有?”
老板那邊還好,隻是把手搭在身邊小姐的肩上,還不至於那麼肉麻。他吩咐服務生快些上酒,又衝著袁天華喊道:“阿華,你身邊的小妹妹可是第一次出來坐台,別浪費資源啊。”
袁天華的臉頓時紅了,一時手足無措。半晌,他才扭頭對身邊的女孩子問道:“小妹貴姓,哪裏人啊?”
“叫我雪兒吧,我是東北人。”
雪兒人如其名,裸露的臂膀潔白如雪。正巧酒上來了,雪兒起身倒酒,又端起酒杯遞給袁天華,然後抓起自己的杯子:“大哥,我敬你一杯。”說完就一飲而盡。
袁天華也就跟著一口喝幹了杯中酒。
片刻,袁天華又端起酒杯回敬雪兒,雪兒被這舉動嚇了一跳。
整個晚上,袁天華不停地敬酒,敬老板,敬老外,敬麥軍。酒喝多了,話也多了,坐到老外身邊就天南地北地聊開了。把雪兒一個人扔在那兒,站也不是,坐也不是,走就更不是,想不出是那裏得罪了客人,讓他離自己遠遠的。麥軍摟著阿麗不停地唱歌,老板則躲在一邊和小姐說悄悄話,卻時不時拿眼光瞟著袁天華。